通知书是由一只倨傲的棕色大猫头鹰送来的,它从打开的窗户里进来,像个炮弹一样落在我的书桌上。
我取下信,给了它一把猫头鹰饲料,然后目送它离开。
好像没有想象中兴奋或者激动这些感情。可能是因为太早确定了天赋,大人总是会说一些关于我入学以后怎么样怎么样的事。这样的话听多了以后,我潜移默化地觉得我的人生轨迹是既定的,这封通知书只是其中按部就班到来的一环而已。
我和雷尔是同时入学的,因此早在他拿到通知书的时候,所有需要的东西都已经准备齐全了。沃尔布加姨母可没空多跑一趟对角巷。要买的东西依旧是那些,工作袍、素面尖顶帽、防护手套、冬用斗篷、魔杖、坩埚、望远镜、天平以及课本,我唯一的印象就是拥挤的人群,只有买魔杖的过程让我开心些。
听说魔杖选择巫师,而不是巫师选择魔杖,那选择我的魔杖会是什么样子的?
奥利凡德先生花了大约半小时揭示了答案,与我完美配对的是一根十一又四分之三英寸,雪松木,龙的神经的魔杖。
龙的神经是所有魔杖杖芯材料中最适合黑魔法的,我满意地挥了挥它。
奥利凡德先生说雪松木魔杖总是与极具洞察力的主人相匹配,类似的漂亮话我还听他和前面几个女孩说过,因此我浑然不在意。不过最后一句话使我有点意外。奥利凡德先生说,“我遇见的雪松木魔杖持有者们都是性格坚定,格外忠诚。布莱克小姐,祝你有一个好的未来。”
这话听上去居然像他在夸我会是个好人。
我心想,不一定呢,也许是我坚定地忠于坏人的阵营,故事书里每一条恶龙都目标明确,但它们注定要被前来屠龙的勇者打败。
我把信甩到一边,把注意力放回书本上。
1972年9月1日,我再一次踏上伦敦国王十字车站的九又四分之三站台,这一次我终于不是来送别我的哥哥姐姐们了。
我挽着西茜的手,卢修斯·马尔福在刚刚过来了,他来帮西茜拿行李,也顺便带走了我的箱子。
别问我为什么知道是顺便,因为我既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马尔福来拎我的箱子时的表情好像他在施舍我一样。
所以作为报达,我立刻把头也靠到了西茜身上,阻止了马尔福任何想要亲近西茜的企图。我短暂地成功了一下,但没一会儿阴险狡诈的马尔福就用级长事务当借口领走了西茜。哦,梅林啊,我发誓他还得意地看了我一眼!可我没有任何办法,我只能抱着我的猫头鹰笼子再三保证我会照顾好自己。
我的父母没有来送我,沃尔布加姨母和奥莱恩叔叔来了,但他们在雷古勒斯那边和他说话。至于西里斯?他直接跑掉去找他的朋友了。
车站里的人很多。穿着袍子或者便服的男女巫在交谈,年纪小一点的小巫师跑来跑去,我还能看到几个紧张的麻瓜带着他们的孩子。到处都是依依送别的环节,我感到我有点格格不入。
所以我拉了拉奥莱恩叔叔的衣角,表示我想提前上车找一截空车厢。
好吧,其实我撒谎了,我是想找个地方一个人待着,好让我消遣一下这突如其来的对我不靠谱的爸妈的思念。
奥莱恩叔叔摸了摸我的头发,他的声音温和到我觉得他在安慰我。他说,“去吧,多蕾。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布莱克会是你的后盾。”我吃惊地看了一眼沃尔布加姨母,她走过来,替我抚平了肩膀上的一点褶皱,这本来应该是我母亲干的事。她什么也没有说,不过是重复了奥莱恩叔叔说的话,“好孩子,布莱克是你的后盾。”
我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我得到了这个许可。
我感觉眼睛有点酸酸的,我抱了他们一下,并且向他们保证道,“我会乖乖的。”
我知道我可以做哪些事,我应该做哪些事——我知道这是我得到许可的前提。
我无聊地在玻璃窗上哈气,这是一个不太淑女的举动,不过这个车厢里只有我自己,我进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反锁了门,所以我没有任何顾忌。夏天余留的温度使水汽不能在玻璃上长久地停留,因此我需要不停地凑上前去来补充白色雾气团的面积。重复很快使这个游戏无聊起来,于是我换了个姿势靠在窗边,观察起站台来。
沃尔布加姨母还在对雷古勒斯说些什么,我知道她每一句话里都是殷殷期待。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我看不到雷古勒斯的脸,我只能看到他黑色的、沉默的背影。
黑色的,沉默的,但同时也是有点傲慢的。
我能看到他挺直的脊背和握紧的手。我试着描摹出他的表情,他会安安静静地抿起唇角,每次当他试图宽慰他的母亲时总是会表现得相当驯服。我知道他说出“斯莱特林”这四个字的样子,他吐出这个名字的时候简直认真到像是在承诺,庄严到像是在做宣誓——即使他仅仅是出于“回应母亲的期待”这个理由 。
他似乎急于接下兄长丢开的责任。
雷古勒斯上车了。
我给他开完门后顺手把猫头鹰笼子上盖着的黑布给掀了起来,我的小猫头鹰立刻开始在笼子里扑腾起来。
雷古勒斯解开扣子的手停住了,他惊讶道,“它怎么还没有适应笼子?”
“是的,它没有。”我看着我的小猫头鹰疯狂地横冲直撞,几乎要把笼子带倒,于是我颇为闲适地给笼子补了一个固定咒。
我买的笼子不算小,空间应该是足够的,奈何我的小猫头鹰有一颗追求自由的心。
从小到大我都是把它寄放在猫头鹰棚屋里养,除了需要送信的时候我压根不会找它。如果它智商够的话,我猜它对自己的身份认知也许压根不是“宠物”,所以说,它应该是在抗议?
“你在抗议?”我思考到,“……应该不会那么聪明吧?”
下一秒我看到我的小猫头鹰诡异地停了一下,更加剧烈地撞击笼子的金属条。
“?!”
我大吃一惊,抬头看向雷古勒斯,他露出了一言难尽的微笑,“我觉得你不应该看我。虽然这只猫头鹰至今没有名字,但它至少是只魔法动物。”
“好吧。”我说,“不就是名字而已。那就叫玛丽吧。”
“温蒂?”
“安妮?”
我看到我的小猫头鹰带着视死如归的勇气撞到笼壁上,白色的绒羽四处飘散,它发出了低低的急促哀鸣。
我笑出声了。逗我的小猫头鹰其实挺好玩的,我把手指探进去戳了戳它的翅膀。我发现它选择的撞击角度格外巧妙,所有它引以为傲的漂亮长羽都毫发无损,而掉落的几乎全是容易生长的绒羽。也就是说它基本上算是找角度剐蹭了一下,雷声大雨点小。
“你叫洛斯。我把这个名字给你好了。”我轻轻地笑了起来。我看到它立刻跳了起来,这应该是个让它满意的威风的名字,它矜持地踱了两步。
哦,真好玩。
“瓦奥莱特会来找我们。”玩够了的我收回手指。
话音刚落下,我就听到包厢外轻轻的敲门声。我和雷尔对视了一眼,然后他起身去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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