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站在阶上,一袭青灰麻布的道袍,衣摆沾着几点墨迹。剑眉染着霜色,双目沉静无波。
铜炉古朴,轻烟淼淼而起。右手捻动着三清铃,口中念念有词。
“叮咚~叮咚~”
声音夹杂在社火的锣鼓中,细微,却又清脆。
“这道士在干吗,修行?”顾明凑了过来,眨巴着牛眼,“别说,范儿挺足,真像个高人。”
林思成没说话。
确实有点,说声宝相道骨,松姿丰颜也不过分。
但高人到不了这里,硬装的味儿更不会这么冲:锣鼓震耳,烟花漫天,你却在这儿焚香、摇铃、念经?
所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看着道士手里的炉,林思成想了想:“明娃,你信不信,你只要敢和他搭话,他绝对能忽悠着让你算一卦!”
“不可能!”顾明“嗤”的一声,“我又不是傻子!”
和傻子没关系,而是心理与话术。
看道士那炉,那铃就知道,估计是有点儿道行的。
关键是,卖相是真的好。
所以不怕你不上当,就怕你不好奇,你只要敢过去,顶多七八句,就能把你的信息套个七七八八八,再反过来忽悠你。
林思成转转眼珠:“不信打个赌,谁输了请一桌席!”
顾明斜着眼睛:他怀疑林思成想坑他。
因为从小到大,这样的当他上的数都数不过来。
但又很好奇:凭什么我只要敢搭话,道士就能让我算卦?
他想了想:“赌!”
说着,就走了过去。
三个女孩稍慢点,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就看到顾明迎着道士走了过去。
李信芳瞅了瞅:“林思成,顾明去干啥?”
“算卦。”
啥?
不是你要算吗,怎么成了顾明?
林思成笑了笑:“我和他打了个赌!”
“啊?”李信芳惊了一下,“那他会不会上当?”
“会!”林思成很笃定,“但上不了多大,顶多一两百块!”
李信芳都服了:你明知道他会上当,你还忽悠他?
庄依不大信:“不大可能吧?”
就像顾明自己说的:他又不傻?
林思成笑了笑:“你看!”
三个女孩齐齐的抬起头。
台阶上,顾明拿出钱包,掏出了一张一百递给道士。道士打了个稽首,把钱塞进袖子,然后捏了捏顾明的肩头和后颈。
然后拉着手一顿看,又一顿捏,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就见顾明的嘴越张越大,越张越大。
随后,她又拿出钱包,又给道士掏了一百。
李信芳和庄依面面相觑:林思成说顾明会上当,果不然,顾明就上了当。
林思成说至多一两百,还真就是一两百?
不是……到底谁是算卦的?
正惊疑不己,顾明巅儿颠儿的跑了回来,一幅没见过世面,惊为天人的模样:“真开眼了,成娃,那道士真的会算卦……”
林思成笑了笑:“算什么了?”
“他竟然能算出来,我是警察?还算出来我属牛,今年二十三,更算出来我姓顾……”
顾明一指李信芳:“他又算出来,信芳是我对象。更算出来,我和你关系不一般……”
“然后,又说我家事遂顺,万事大吉,且初结正缘(婚姻)。唯有事业上有一点儿小波折……我就想,我**联考没过,体测又没过,不就是事业不顺,偶有波折?”
顾明摊开手心:“所以道士给我请了一张文昌符,让我日夜佩戴,说是不出三月,必然时来运转……”
瞅了瞅他手心里折成三角的符,林思成暗暗一叹。
明明告诉顾明,那道士会瞎忽悠,顾明还是上了当,真就笨到家了?
其实真不是,顾明要不聪明,考不上交大,而是因为他经验和阅历不足。
换成李信芳和她闺蜜,照样上当。
不信看两人神情:林思成,你不是说,那道士是骗子吗,怎么算这么准?
因为那老道的道行确实很深,而且十有**还懂中医:就他给顾明摸骨那两下,摆明就是把脉的手段。
借着摸骨的空子一探脉:手心发凉,脉细而数,两尺几无……这娃看着壮的跟牛一样,怎么虚成了这样?
然后再望气:面色晦暗,人中平满……这是典型的纵欲过度,肾气不固。
然后再看装扮和身姿:一身名牌,却胡乱搭配,摆明出身很一般,近期才乍富。再结合脉相,顾明这乍富是怎么来的,道士心里也就有了大概。
只需再往这边望一眼,看三个女孩里哪个神情最专注,哪个就是罪魁祸首。
至于警察:知道顾明要考警察,顾叔就把他弄成了协警,而且一有空就训。训了半年多,顾明都快被训傻了。
一坐一站,一言一语,不经意间,就会露出那么点味儿,稍细心点的就能看的出来。
然后再问事业,就顾明什么事都写脸上的性格,道士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估计是元月份的时候考公没考过。
所谓察颜观色,几相一结合,再一顿看似一针见血,实则模棱两可的表述,就把顾明给震住:咦,这他妈真是高人啊?
就当他是高人吧……
“真算这么准?”林思成瞅了瞅,“那我也去试一试……”
说着,他也走了过去。
“什么叫算是?”
顾明嘟嘟囊囊,抬起头时,又愣了一下。
“叶表姐,怎么了?”
叶安宁看了顾明两眼,欲言又止。
顾明,你知不知道,林思成忽悠你给他探路呢?
算了,探就探吧,顾明虽然被骗了两百,但赚了一桌席,也不算亏。
而且从小被林思成骗到大,估计早习惯了……
暗暗一叹,她又转过头。
林思成和道士站在台阶上,说了好一会的话。太远听不清,但没摸骨,好像也没看面相。
又好过了一阵,林思成招了招手:“你们先进来,在道长这喝杯茶,我让道长好好算一算!”
李信芳和庄依一脸古怪:真就算那么准?
狐疑间,几人进了店里。
门脸儿虽小,内里却别有洞天。不大的静堂,神龛,供案,功德碑,供经台等等等等,一应俱全。
上首供着三樽铜铸的神像,身前摆着神位,从左到右依次是龛谷**,自在**,仙留**。
顾明瞅了瞅,努力的回忆,却没什么印象。
再看台上的经书:《修真九要》、《通关文》、《指南针》……别说见,听都没听过。
再看另一边:《卜筮正宗》、《六壬》、《玉管神照局》、《渊海子平》、《滴天髓》……这应该是占卜相术之类的典籍,但同样没听过。
两人肩并肩,顾明在看,林思成也在看。大致扫了一圈,看到铜像和经台上的卜占典籍,林思成的眼睛噌的一亮:
没看出来,这道士虽然是个骗子,却是个有根脚的,少说了也传了二三百年。
再看那香炉,祖上肯定阔过,搞不好就是个掌门。
当然,山门早破败了,估计快断了传承的那种。
道士泡了茶,做了个请的手势,林思成坐下后,他端起茶盅递了过来。
放在案上,道士又往后一靠,目光灼灼的看着林思成的脸:
“就如在门外讲的那些,老道懂的不算多,但也不少,要看檀越想求什么:财、官、福、富,姻缘、前程、运势、寿禄。”
林思成想了想:“运势!”
抿了一口茶,道士抬起头:“我观檀越甲乙方木伏金,日柱干支同气,此谓青龙伏形,正印护身之贵格,主财官双全,富贵绵长……”
林思成心里嘀咕:下一句,会不会是先一叹,再道一声可惜!
果不然,道士一声长叹:“可惜!”
林思成顿了一下,放下茶盅:“道长,可惜什么?”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檀越枭神夺食,比劫争财,四魁之罡犯了两魁……”
稍一顿,道士闭上眼,右手拇指不停的在指节上掐:“乙巳、丙午、丁未、戊申、己酉、庚戌……癸卯、甲辰、乙巳、丙午,丁未、戊申……”
边掐边嘀咕,好一阵,道士才睁开眼睛:“贫道算来,檀越近来应是微有波折。观之运势,应是于天地互泰、阴阳交合之日应了刑岁。
虽有惊无险,但还余三岁,一为破,二为害,三为冲,若不化解,定然官非纠缠……长此以往,必然刑冲破害,财消运去,是非波折源源不断……”
顾明听的一愣一愣,就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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