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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2 章 流光断(一)

小说:

剑出鞘

作者:

沉筱之

分类:

穿越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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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听了这话,俱是一怔。

这也太快了。昨天晚上阿采的身份才暴露,一夜过去,官差已快搜到荒寺了。

凡人没有修士的感知力,阿织放出灵识,“追兵就在附近,四面都有。”

此言出,祁王和孟菁均露出忧色。

初初一直看不惯阿采,他得意地扬起头:“怎么样?求我们啊,求了就带你们走。”

“为何要求你?我自有办法!”

阿采不由分说,左手掌心浮现一柄光刃,光刃一斩,半空忽然出现一道裂缝。

裂缝中透着微光,单凭肉眼望去,能看到缝隙里扭曲的景物。

如果说仅仅感应到锋芒,阿织还不能确定阿采身体中的事物是“匕”,眼下见这利器竟能劈开空间,她确信它是神物无疑了。

阿采一个凡人,这样滥用神物,她的身魂如何承受得了?

阿织冷声道:“你也太乱来了!”

阿采根本不理,转身往裂缝走去。

果然,不等她迈入缝隙,她手边的刃芒忽然一黯,下一刻,她如同被抽空了力气一般,软身昏晕过去。

祁王立刻把阿采接在怀中,连唤了她数声,她毫无反应。

追兵的声音已经迫近,几乎就在荒寺外,奚琴伸手召来一只玉鹤:“苏若。”

玉鹤另一头,苏若很快应道:“琴公子?”

奚琴道:“布置阵法,有凡人来。”

昨天夜里,苏若为了应对变故,回了他此前盘下的茶楼。

凡人魂弱,经受不住仙阵的拉扯,因此法阵两端都需有仙人护持。

片刻后,苏若道:“好了。”

奚琴闻言挥袖一拂,几朵虚幻的栖兰花坠地成阵,淡淡蓝华笼罩众人,刹那间,所有人的身形消失在原地。

正是同时,官差们撞开了寺门,然而除了空中扬起的尘烟,寺中已空无一人。-

“……事情就是这样。祁王府之乱后,父皇一病不起,皇兄……裕王把持朝政,日日派人寻我。我和阿采逃出祁王府,东躲西藏了一段时日,但这么下去不是办法,阿采说,镜中月有一种易容丹,相传用一种仙草制成,不但可以改换样貌,还能改换身形,当时的我们别无选择,用了易容丹后,就去了相府。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也是阿采说的。孟相是裕王的人,裕王很相信他,轻易搜不到相府来。”

到了茶楼,苏若把阿采安置在内间歇息,祁王便把当年祁王府之乱的种种告知阿织

和奚琴。

“到了相府后,我们并不算顺利,有一次,我险些被孟相识破,还好孟四姑娘先认出了我,及时出言相助,我们才能继续在相府躲藏。”

祁王说到这里,朝孟菁颔首致谢,孟菁的耳根微微一红,她欠身回了一个礼,轻声道:“殿下多礼了。”

她是外室之女,十三岁娘亲过世,她才被接回相府。

赵氏不喜欢她,孟相不在意她,若不是后来相府要招上门女婿,她在相府的处境,恐怕只比奴婢好一些。在相府的几年,只有孟桓待她好,与祁王相识,也是因为有一回,孟桓与祁王相约打马球,顺道带上了这个胆小怕生的妹妹。

当日还有不少女眷在,孟菁独自坐在角落,忽听一旁有人议论她,说她枉为相府小姐,什么都不会,连马球都看不懂。

孟菁委屈极了,她生性胆小,不敢为自己分说,这时,一个马球落入孟菁怀中,祁王从旁路过,淡笑着道:“凡事从不会到会,都有一个过程,四姑娘,本王得回宫了,你要跟令兄玩一局吗?”

这事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后来发生什么,孟菁也忘了,然而,虽然祁王已用易容丹改换了样貌,两年多前,孟菁与他在相府重逢,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立在春光下,望向阿采的那抹淡笑,与当年他在马球场上的神情一模一样。

内间传来轻微的动静,阿织隔着门看了一眼,道:“她醒了。”

阿采几乎是强行把自己的意识从一团泥泞中拔出来,神智稍稍回笼,她的右手下意识屈指握了握,掌中空空如也,阿采心中一空,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内间的响动惊动了祁王,他顾不得男女之防,很快进屋,来到床边:“阿采,你怎么样了?”

阿采根本不应,她正匆忙寻找着什么,直到看到拂崖的唐刀就在自己枕边,她一把把它抓过来,紧紧把它握在手中,看向门边的奚琴,“你没有夺刀?”

奚琴没有回答。

其实回到茶楼后,他试着召唤过拂崖。

拂崖留下的唐刀的确应了,但唐刀的第一反应,竟是浮起来,挡在阿采身前保护她。

奚琴拿灵视感知了一下,唐刀上的确有拂崖的余息不假,只是这道余息里,除了拂崖的一抹神识,还掺有愈魂、护魂之力。

青阳氏有治愈魂伤的力量,奚琴依稀记得,青阳氏的臣属中,除了楹所在的祝鸿氏,元离所在的玄鸟氏,其余部族并不擅长愈魂之术,尤其拂崖所在的鸤鸠氏,他应当和风缨一样,是骁勇善战的。

风缨使长戟,在探望流纱的那个梦里,奚琴记得拂崖手持双刃,沉默寡言。

没想到这一世,在他生命的最后,他竟把自己所会不多的愈魂之术注入他生前的兵器中,保护眼前这个小姑娘。

阿采因为吞入了白帝剑刃,魂魄早已残败,如果不是这一丝愈魂术在护佑着她,她怕是早已魂散身消。

强行召唤拂崖,奚琴或许能与他残留的神识见上一面,拂崖的神识散去,阿采……会立刻没命。

奚琴道:“我若夺刀,你恐怕再也感受不到他了。”

阿采怔了怔,她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片刻,她垂下眼,低低地道了一声:“多谢。”

阿织问:“你是何时吞下‘匕’的?”

“匕?”阿采道,“你说‘流光断’么?”

或许是因为奚琴不曾夺刀,她看上去比之前温顺了不少,“三年前。”

流光断,这大概就剑刃之名。

阿采思量片刻,看向奚琴,“大哥哥的事,你想问就问吧。”

奚琴稍一颔首,问道:“流光断,当初是在拂崖身体中吗?”

阿采沉默片刻:“……是。”

奚琴心中一沉,果然。

适才他问起祁王府之乱,祁王说,拂崖与杀手们杀至最后,忽然爆身而亡。及至他的魂出现,又与计先生一战,重伤计先生后,是魂碎逝去的。

拂崖这一世纵为凡人,他的魂毕竟是鸤鸠氏的魂,灵台上还有溯荒碎片,单凭一个计先生,如何能把他重伤至此?

可是,如果他吞噬过神物,那就不一样了。

神物存于肉躯,噬身侵魂,或许他在进入祁王府的时候,已经快走到此生的尽头了。

奚琴道:“流光断这样一个神物,为何会进入他的身体中?“

“这事要从司天监说起。”

“司天监?”

阿采道:“流光断本也不是大哥哥的东西,它是司天监的……也不知是哪一朝从外敌手中抢来的,被当做贡品,辗转献入宣都。因为它太锋利,凡靠近它的事物,都会被斩碎,除非有人的肉躯做它的血鞘,它才能被好好保存一段时日。

“所以,最开始,流光断都被封存在大周死囚的身体中。

“后来……大概是几朝之前吧,司天监中,有人称发现了流光断的秘密。

“这个秘密就是,流光断可斩万物,包括时间与空间。

“它可以劈开时光的裂隙,让人看清一段过往的真相。

“不过,用流光断劈开时光,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办到的,这个人,必须拥有与流光断契合的肉躯,换个说法,他必须曾经是流光断的血鞘。

“每一个‘血鞘’一生中,可以劈开一次光阴,他劈开的这段光阴,必须与他有关。

“发现流光断的秘密后,流光断便转为由司天监保存。司天监,也成了大周皇帝最信任的衙门。

阿采说到这里,语峰一转:“你们知道当年祁王府之乱真正的起因是什么吗?

“因为流光断。不等人回答,阿采径自道。

她垂下眸,这事她谁也没说过,包括与她相伴三年的祁王。

“这是秘密,除了皇帝,只有司天监的每一任监正知道。

“发现流光断的用处后,大周的皇帝料理政务时,常常会把司天监的监正带在身边,对外称是相信天命星象之说,其实不是,他们相信的,只是流光断罢了。因为自那以后,流光断的血鞘,就从大周的死囚,变成了司天监的监正。皇帝在年迈时,让血鞘跟在自己身边,见他们所见,闻他们所闻,等到合适的时机,血鞘便能劈开一段时光,勘破往日的隐秘,为王朝挑选一个最为合适的储君。

阿采说到这里,或许因为想起了故人,目色变得异常怅惘,“司天监的上一任监正,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因为成了血鞘,他没有成亲,没有家人,但他常常会去慈幼局看无家可归的孤儿,给他们讲戏文听,带好吃的,好玩的给他们。

“后来……八年前,到了大周该挑选储君的时候了,监正是血鞘,自然得履行他的职责。

“裕王出身好,朝臣们支持他,今上当时也倾向选他。但监正是个刚正不阿的人,裕王虽然是人心所向,但他记得,裕王身上,其实是有一桩案子缠身的。

祁王听到这里,问道:“粮仓案?

阿采“嗯

案子的细节阿采记得不太清了,大约是有一年,秀州一带发大水,许多百姓流离失所,朝廷拨了银子,让裕王去秀洲赈灾,裕王好不容易填足秀州的粮仓,正准备救济灾民,谁知一夜之间,粮仓中的粮食不翼而飞。

裕王指责秀州的知州贪墨,暗中转移粮食,卖去关外,知州指责裕王说谎,称裕王其实根本没有筹粮,粮仓中的许多担米粮,下头堆放的全是石块。

这桩案子,裕王和知州各执一词,后来朝廷震怒,派钦差彻查。

钦差在知州的府中搜出了卖粮的证据,定了知州的罪。知州于是被斩首,知州之妻

悲痛不已,悬梁自尽,余下一个少年,在此案后消失无踪。

王朝挑选储君,储君不可不仁德爱民,所以老监正劈开时光,看的就是当初的粮仓案。

“那笔赈灾的银子一到秀洲,就被裕王私吞去大半,秀州知州家中的所谓证据,也是裕王遣人偷放进去的。”

阿采道,“老监正看清过往后,便将真相告诉了今上。”

事实摆在眼前,皇帝自然不会再立裕王为储,可能因为舐犊情深,他也没治裕王的罪。

但这些秘密,裕王不知道,在他看来,今上是听信了司天监的谗言,所以才不肯立他为太子。他无数次私下找老监正,请老监正改口,但老监正一次都不曾答应。

“裕王什么脾气,你们都知道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没多久,他便派杀手去老监正家中杀人灭口。

“老监正是血鞘,斩开时光后,就活不长了。”

他怜悯秀州知州一家的遭遇,去寻过那个失踪的知州之子。

这一日,杀手杀入家中,他竟看到了那个少年。

他混在镜中月的人当中,成了杀手中的一员。

阿采看向奚琴:“说到这里,你应该知道这个知州之子是谁了。”

“拂崖?”

阿采点了点头:“你问大哥哥的事,秀州一家的遭遇,就是大哥哥的身世。

“你问流光断当初为何在大哥哥的身体中,因为老监正死前,把流光断交给了他。

“你问大哥哥最后为何会忽然反水帮助祁王,因为裕王害死他的爹娘,本来就是他的仇人。”

“至于我为何会知道这些……”阿采道,“我当年是慈幼局的一个孤儿,出事那天,我也在监正家中。”

祁王听到这里,问道:“所以,拂崖那时救我,是因为裕王把持朝政,一手遮天,若任裕王做了皇帝,即便拂崖手中有证据,也无法为父母翻案?”

“是。”阿采道,“其实证据我们已经拿到了,但裕王在朝廷的势力太大,我们拿出来,根本没用,除非……你做皇帝。”

“大哥哥不在了以后,流光断就到了我手里……”阿采说到这里,沉默许久,望向奚琴:“大哥哥说过的,流光断凶煞异常,会噬身碎魂,我是不是……没几日可活了?”

这话出,祁王脸色立刻一变:“没几日可活?这是何意?”

银氅就在一旁,他自诩是一只见多识广的鼠,说道:“这还用问?她是凡人之躯,却甘为神物作鞘,虽能暂拥神物之力,可她每用一回,神物也会

噬她的身,伤的她的魂,眼下莫要说她这幅肉躯了,只怕她的魂也快支离破碎了。”

祁王闻言,一刹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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