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富贵先前把典当来的银子用包袱裹了,赶车去了少阳山下。
就在山脚五里亭旁边的第四棵树下等候了片刻,便有人来询问,老富贵说道:“虎啸山庄的李顺儿。”
那小喽啰看看他手中的包袱,瞧着沉甸甸地,刚要拿过来,老富贵忙后退:“哥儿好歹把我们的人也给送出来才好。”
小喽啰笑:“你这糟老头子,难道怕我们大王赖账?只要你的银子无误,人自然给你全须全尾地放回来,你怕什么。”
老富贵自忖手上的东西可是言双凤的心头宝爱给换回来的,岂能轻易交付,便陪笑道:“这钱确实凑齐了,我们山庄名声在外,岂会在这上头弄虚作假,可是您要回去,我苦等在这里,知道您几时回来?还请可怜通融吧。”他到底是个老把式,话说的和软动听,连连打躬作揖。
小喽啰受用:“听说你们虎啸山庄的二姑奶奶回来了,把庄子弄得有声有色,你们那位奶奶先前可是京城里的大官太太,怪不得山寨里说要你们二百两是亏了!”
老富贵骇然,苦笑道:“罢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们二姑奶奶虽曾是官太太,可如今回来了,又不能把那官家的银子也带回来,不然,少不了多孝敬各位爷们。”
小喽啰听他有些意思,便笑说:“你倒是个懂事的。罢了,我也不为难你。”
说话间回头打了个唿哨,不多时,山路上人影绰绰,老富贵定睛细看,瞧见其中有一道熟悉的身影,确实是李顺儿。
眼见正要交接的时候,突然间山上一阵刺耳的锣响,那些带着李顺走来的匪兵顿时止步,那小喽啰也变了脸色,拔出腰刀抵住了老富贵:“这是有外敌……怎么偏在这时候,是不是你们勾结了官府?看你们是不想活了!”
老富贵赶紧叫屈,把银子举高了说道:“我们若有官府的路子,也不至于老老实实就来送银子赎人了。”
虽然如此说,那小喽啰到底警惕,又听山上锣声更急,他恶狠狠地一把将老富贵手中的包袱夺过来。
老富贵见势不妙,还要拦着,却给人从旁踹了一脚,这功夫,山贼们又押着李顺退回去了。
言双凤听到这里,大为惊急:“这是怎么回事?后来呢?”
老富贵道:“我当时也摸不着头脑,觉着事情不对,想立刻回来,可又怕丢下李顺不妥,于是又壮胆等了半晌,才见李顺一个人一瘸一拐地下了山。”
在李顺出来后,老富贵才总算知道了究竟,原来山上鸣锣,确实是有缘故的,竟正是孟同甫带人偷袭,意图把李顺救出。
然而孟同甫先前是私自行事,人员有限,哪里抵得住山贼人多势众,竟给拿下。
言双凤听完,晴天霹雳,目瞪口呆:“你说什么?狗娃儿陷在胡子窝里了?”
老富贵叹气道:“我听李顺说,幸亏孟同甫没有承认是为了他去的,只说是想要立功心切,那些贼人又看到我带的银子,便以为误会了,就把李顺儿依旧放了回来。”
言双凤直着眼睛问:“那老孟呢?”
老富贵蔫头耷脑:“还能怎么样,他是官兵,自古兵贼不两立,只怕凶多吉少。”
言双凤倒吸了一口冷气:“你没仔细打听打听?”
老富贵道:“我要打听也没处去,倒是李顺儿听那些贼人们议论纷纷,有的说要杀了,有的说要留着……到底不知现在如何。”
让老富贵去歇息,言双凤想去看看李顺儿的情形,顺便再问问孟同甫。
来至后院,还未进门,就听见里头是小虎子嫩声嫩气地:“爹回来了就好,果然还是吉祥哥哥说的真。”
李顺儿问:“吉祥?”
小虎子他娘正给丈夫上药,闻言说:“你不知道,那是二姑娘救回来的一个长的跟仙童似的少年人。”
李顺儿问:“他说什么了?”
小虎子道:“我以为他当不成二姑奶奶的小女婿了,就问他,他说一定会给我吃喜糖,还说爹差不多就会回来了呢,他才说完不多会儿,爹果然就回来了。娘,吉祥哥哥该不会真的是仙人吧?”
言双凤在门外听了这两句,便没再往内去,反而退了回来。
小风吹了一宿,绵绵密密地又下了场雪。
早上天没亮,乘风就在那里叫起来,显得甚是躁动。
老富贵已经也知道了吉祥今儿要走的事,心想这马儿通人性,怕是舍不得主人,便披着皮袄子过来看望。
将要到关乘风的马厩之时,老富贵瞧见一道袅娜的影子正自离开,看方向是往南院去了。
老富贵凝视了片刻,终于轻轻地叹了口气。
风裹着雪,从门缝里飘了进来。
昨儿晚上周婆子拿了一件蓝布长棉袍送来,说是老富贵年轻时候曾穿过的,给他御寒。
赵襄敏身无长物,衣着单薄,早上便穿了这袍子,那本有些褪色的蓝,却竟越发显得他面如皎月,目若寒星。
地上的炭炉还有余温,赵襄敏看那点儿没熄灭的炭火明灭,不由让他想起那混沌之夜,昏暗摇曳的光线,那带着甜香给渡过来的药汤。
与此同时——“这么早?”
言双凤站在门边,左边肩头略靠着门框,这个姿态颇有些不雅,毕竟“倚门而望”,可不是什么正经女子该有的做派。
赵襄敏垂着两排长睫:“是啊。再不走,平白留下来惹人厌。”
言双凤没忍住,轻轻笑了声:“是谁说你讨人厌了?我替你打他,真真儿是没见识。”
赵襄敏抬眸看去,她大概是起的匆忙,只穿着件半新不旧的贴身绵绸小袄,薄绫子裙,外罩着披风。
那张小脸素净的过分,没有半点儿胭脂水粉的遮盖,唇透出本来的淡樱红色。连原先总是梳的很整齐的乌云,此刻也只松松地挽了半个发髻,其他的都披散在肩头。
这般情形,竟不自觉地透出些楚楚可人,而跟素日艳光慑人之态大相径庭。
赵襄敏调转目光,喉头却微微地动了动:“是么?”简单地说了两个字,他略略哂笑:“二姑娘这一大早过来,怕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我就说你知人心呢,”言双凤讪笑,走近了半步:“你大概不知道,老孟、就是孟将军落入胡子手里了。”
赵襄敏不语,鼻端却闻到她身上传过来的一抹幽香,不是花香,不是脂粉,是她身上自来的馨香气。
言双凤看他仿佛冷若冰霜之态,硬着头皮,自说自话:“虽说他是官家之人,本用不着我操心,但他违抗命令私自出城,恐怕也是因为我那一番话,倘若因而没了性命,我岂不是于心有愧。”
赵襄敏虽似没正眼看她,实则却连她眼底的血丝都没遗漏,他知道言双凤怕是担心的整宿没睡好。
他的语气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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