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淑轻轻摘下自己发间的那朵红牡丹。
暖阳映照下,花瓣红如鲜血,花蕊正中的丝线泛着浅金色的光泽。她将花递到杜蕊琴手边,轻声问道:“姐姐,你可知道这一朵绒花价值几何?”
“按市面价格,不过百文而已。”
“正是如此。”她苦笑着轻叹一声,“姐姐,你又可知道今日在闻香楼的这一宴,花费了几两银子?”
“若是十六碟菜品,再加上厢房的酒水,想来要有二十两了。”
“姐姐不愧是从商之人,这价格一猜便准。”
杜蕊琴不禁皱了眉头:“这又怎么了?”
“在今天之前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我今天突然意识到,这二十两于我们来说不过是一顿饭钱,不过是几盒妆品,甚至买不了父兄的一壶陈酿。可这二十两却够普通人家多久的用度呢?”
“可……咱们祖上也是白手起家,钱财并非凭空得来的……”
“这正是让我憋屈的地方。”苏玉淑神情严肃地说道,“祖上打下基业着实不易,我们自然要守护好这份家产。但这些普通人家又该如何才能让日子不那么艰难窘迫呢?
方才我在院外看到一个卖柴炭的老妇人,在风口里站了一个时辰,鬓角都白了一片,一斤炭火只卖四十文,却始终无人问津。我们守着祖业,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可那些比我们勤劳得多的人,为何连安稳过日子都这般困难?”
杜蕊琴不理解她为何突然生出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生在高门大户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她们虽说不算世家门阀,但也衣食无忧,何必为不相干的人伤感。
这世道本就如此,哪有真正的公平可言。
“我知道姐姐心中存有疑惑,我也是去了樊城走了这一遭才萌生了这个念头。如今权贵当道,普通门户哪还有出头的机会。这银钱,到底是我们守护祖辈荣耀的依仗,还是割裂这个世道的一道高墙呢?”
“妹妹,咱们不过是有点钱的普通人家罢了。”杜蕊琴苦笑着说道,“你觉得咱们占了他们的便宜,可咱们头上又何尝不是压着一群人呢!士农工商,咱们这商人本就是最末等的行当,咱们也是得仰人鼻息,整日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啊!”
“我明白,我都明白。正因为明白……才觉得痛苦,难以接受。”她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不过很快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之光,“所以……我不打算再这样忍下去了。
如今的世道并非一朝一夕形成的,无论是改朝换代,亦或是皇帝更迭,都无法使其改变。或许这听起来像是痴人说梦……但我必定要亲手改变这一切,哪怕仅仅是为了我心底那一丝正义。”
杜蕊琴仿佛从未认识过眼前这个女孩。
她的声音轻柔得如同落叶飘落的细微声响,却又振聋发聩。杜蕊琴咽了咽口水,眼眶竟微微湿润。
她用力握住她的手,一股无声的力量自彼此的指尖蔓延,直达心脏。
“商场如战场,朝堂之事姐姐并不懂,但想来只怕更为凶险。玉淑……无论如何你要记住,万事都要以自己为重,千万别让自己陷入危险境地,好吗?”
苏玉淑轻轻回握:“姐姐,我答应你。”
秋日的午后总是过得飞快,金色的阳光渐渐斜斜地穿过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庭院里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几片枯黄的叶子乘风飘落。
雨季结束了。
苏玉鸿驾车来接时,他那可爱的妹妹已经在杜蕊琴的闺房里睡得正香。他不好意思地站在院门处,温厚的脸上满是歉意:
“杜小姐,实在不好意思,玉淑被我宠坏了,太没规矩了。我回去一定好好教导她,多谢您的悉心照顾。”
“您这说的哪里话。我还要感谢她来陪我呢。”她捂面轻笑,“只是晚上要少给她吃些零食了,这一下午她的小嘴就没停过。”
“是,是……她在家里向来就不安分,我回去后便派人送些甜点蜜饯过来,权当向您赔礼道歉……”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羞赧之色。虽说小时候就总给苏玉淑收拾烂摊子,但她都这么大了,还因为吃零食被人告状,着实让他脸上无光。
杜蕊琴笑得愈发灿烂了些:“大少爷,我哪里是这个意思呀。你我……苏家与杜家之间,不必如此见外。”
苏玉鸿微微一怔,只见面前之人巧笑嫣然,那双眼睛好似有流光婉转,映衬着秋日的天光格外动人。他平日里应对生意伙伴时的从容,此刻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讷讷地说道:
“是……是在下唐突了。”
“哥……你怎么来了?”苏玉淑揉着眼睛走了出来,脸上还留着衣服压出的红痕。
他赶忙拉住她的胳膊,声音里多了一丝愠怒:“你怎么能在人家房间里睡觉呢!快回家,父亲叫你回去吃晚饭。”
“一定要一起吃吗?”
“苏玉淑。”
“知道了……”她扁扁嘴,她这哥哥虽然平时脾气好,但一旦叫她大名,那就是快要生气了。苏玉淑摇了摇杜蕊琴的袖子,粲然一笑:“姐姐,那你下次来找我玩!”
“快去吧。”杜蕊琴拍了拍她的肩膀,眼神有意无意地飘向一旁的苏玉鸿,“有时间再来找我。”
夕阳的余晖将天边染成了一片绚烂的橘红色,南飞的鸟儿掠过黛色的屋檐,留下几声喑哑的啼鸣。
马车行驶在青石板路上,被车轮碾过的落叶仿佛正切割着霞光。苏玉淑靠在车厢壁上,睡意已消去了大半,她托着腮帮子,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一时心绪繁杂:
“哥,爹怎么突然叫我回去?他不是向来不喜欢和我一起吃饭吗?”
“这不是你刚从樊城回来,他也有不少事要问你。而且……父亲还是挂念你的。”
“是吗。”她原本对今天的晚宴没抱什么期望,可哥哥的话却让她想起了那幅场景——
秋风瑟瑟,父亲就这么孤零零地站在自己的院门口。
他也到了脊背有些许佝偻的年纪了吧?晚风会吹得他腿疼吗?经历了这些,他应该会理解自己了吧。
不然怎么会叫自己回去一起吃饭呢。
“玉淑,一会儿别意气用事。父亲只是担心你,并非不爱你。哪有父母不疼女儿的呢?”苏玉鸿帮她理了理头发,“这朵绒花真好看,我妹妹眼光就是好。”
林长亭那张有些讨人厌的脸突然浮现在她的脑海,苏玉淑轻轻摩挲着红牡丹上的绒线,指尖传来细腻的触感。
她轻声一笑,对着哥哥点头说道:“哥,我会懂事的。”
二人赶在晚饭时准时到了院子。今日的晚饭并未设在正厅,而是安排在了母亲的院子里。院中那棵有着百年树龄的银杏,叶片已微微泛起黄意,在略带凉意的傍晚里依旧如卫士般挺立着。
厅堂之上摆放着一张梨花木圆桌,桌上的白瓷碗碟里盛着热气腾腾的莲子羹,旁边还摆放着几碟精致的酱菜。
母亲身着家常的月白罗袄,正坐在桌边用银签挑着碗里的红枣。见他们进来,便笑着招手道:
“快坐,刚炖好的甜汤,凉了就不好喝了。”父亲则端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手里转动着两颗油光锃亮的核桃,眉头微蹙地看着她。
苏玉淑心里“咯噔”一下,暗自攥紧了袖口,面上却依旧挂着温顺的笑容,紧挨着母亲坐了下来。
“父亲,母亲。”她乖巧地打了招呼,眼神低顺地落在面前的碗碟上。
“咳……哼。”苏老爷清了清嗓子,手中的核桃落在桌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重响,“回来得如此之晚,像什么样子。依我看,你……”
“老爷。”苏夫人皮笑肉不笑地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吃饭。”
见夫人面露不快,他这才想起她刚刚的嘱咐——
“要是不想让女儿埋怨你,你就好好说话,凡事别逼她。”
他从鼻子里发出一生冷哼,老老实实地拿起了筷子。
“玉淑,这莲子羹是娘一大早便开始炖的,你尝尝看火候怎样。”苏夫人舀了一勺,递到她唇边。
温热的甜香裹挟着莲子的软糯,在舌尖缓缓化开,苏玉淑眼眶微微泛红,赶忙低下头,用勺子小口舀着碗里的羹汤。母亲的手艺依旧如此精湛,只是从前总嫌她事事操心,竟许久未曾好好品尝过她亲手做的食物了。
“好吃吗?”
“好吃,娘的手艺还是和从前一样好。”
她使劲眨巴着眼睛,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生怕自己一抬头,那泪珠子就会不争气地滚落下来。苏夫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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