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禾飞僵硬在原地。
他身体僵硬，完全动不了，只能转动眼珠子。
他看不到这个人的正脸，只能感受到阴冷的气息不断地往自己身上打来。
体温越来越低，凌禾飞颤抖着身体，完全想不起来对方什么时候出现的。
眼角余光里，只能瞥见一点点漆黑的光影。
或许是自己的错觉。
可是下一刻，男人又问：“你在怕什么啊？”
他压低了声音说话，但是语气却故意装出一副茫然不懂的懵懂儿童口吻，天真浪漫，好像他真的什么都不懂。
这种伪装出来的天真分外吓人，好像下一刻就会拧断自己的脖子。
凌禾飞喉咙发紧，发不出任何的声音，也回答不了他的问题。
房间里阴沉沉的，只有电视机发出来的蓝光。
厨房里传来助理切菜的声音，咚——咚——咚——
每一下，都像切在凌禾飞的身上，比平时的切菜速度要慢了很多，就像切在凌禾飞的心脏上，要将他的一颗心切碎。
因为恐惧，一股莫名的血腥味道由外向内地翻涌出来。
凌禾飞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旁边的“孟衡”在笑。
不，对方不像是孟衡。
孟衡从来不会这样说话，而且孟衡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此刻，最后一个监控视频播放完毕，画面瞬间漆黑。
借着昏暗的光，凌禾飞看到电视屏幕里的自己的身旁还坐着另外一个黑影。
对方身形细长，不像是人类，紧紧贴着自己。
好冷……
凌禾飞睁大眼睛，瞳孔震颤，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绝望地转动眼珠子，想要看向厨房，期待厨房里的两名助理能回过头看向自己。
可是厨房在自己的右后侧……
他只能听到咚咚咚的切菜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甚至觉得那切菜声越来越近，下一刻就要用力地剁在自己的脖颈上。
旁边的“人”一下子圈住了自己的腰，嘴角上扬，轻呵一声。
他在笑。
“你也害怕孟衡了吗？”
“你为什么害怕呢？”
“他不是死了吗？”
“反正他都死了……”
凌禾飞耳边响起了鬼语，像是左右声道来回切换，不断地交叠，不同的话重复搭在一起。
凌禾飞头疼欲裂，想要抱住自己的脑袋，可是他动不了。
“凌少爷，电视怎么突然熄灭了？你不看了吗？”
厨房里的一名助理突然开口。
助理突然开口，凌禾飞感觉自己浑身一抖，之前禁锢在自己身上的那股邪气瞬间消失。
他连忙回过头，一抬头，助理们站在自己背后。
天花板的灯挂在头顶，打在助理们的脸上，他们的脸也晦涩不清。
凌禾飞猛地摔下沙发，坐在地上，往后快速挪了几步，而后直接撞上沙发茶几，疼得他呻吟一声。
“嘶——”他蹙眉。
助理们连忙过来搀扶他：“凌少爷，你没事吧！”
助理们拔掉电视电源。
白天，凌禾飞要看监控视频的时候，他们就和凌孟两家的长辈汇报过了。
助理一致以认为凌禾飞现在的精神状态，不适合看这种东西。
但是长辈们认真思考之后，还是没有阻拦。
拦着不让看，他日后也会想办法继续看的。
而且这一次，本身就是凌禾飞找孟律师要的资料，他能去要，也会主动去看。
凌禾飞一把抓住助理的手，张大了嘴巴，但却没有办法说出口。
人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会失语。
他没有站起来，而是惊慌失措地先看向四周。
房间里的灯并没有全部点亮，有一些黑暗死角，他总觉得藏着人。
沙发底下，拐角处，门后面……
凌禾飞看向了主卫，那扇紧闭的玻璃门，里头没有开灯，此刻，里头的黑暗透过玻璃，向外衍生。
一个助理见他一直盯着玻璃门，于是一边看着他，一边侧着身体走过去：“凌少爷，卫生间里有什么吗？”
他握住门把手，回头看了一眼凌禾飞，而后推开了门。
漆黑的卫生间被打开，外面的光亮探进去，卫生间的洗漱台正对着门口。
镜子里倒映着助理，模模糊糊像一个黑影，紧贴着助理站着。
凌禾飞心口猛地一跳，还来不及说什么，助理就打开了灯，卫生间里什么都没有。
凌禾飞眼皮一跳。
难道是自己刚才出现幻想了？
他知道自己最近一年的状态不对，之前就是频繁以为孟衡还没死，总在不同的地方将别人幻视成他，所以才主动和父母说，主动去看心理医生。
所以他没办法肯定刚才是真的遇鬼还是幻想。
尤其自己还刚刚看了录像，受到了刺激。
吃过饭之后，助理们才指了指天花板左上角，今天又加装了一个新的摄像头。
主动让凌禾飞知道还有一个摄像头。
不过，第二个藏起来的摄像头并没有告诉凌禾飞。
这样，如果凌禾飞发病偷偷去破坏了主摄像头，那个暗处的摄像头也能拍下他的作案过程。
对于一个撒谎不吃药的人来说，隐瞒一下这种事情也很正常。
助理们调出了摄像头刚才的画面。
摄像头的画面不算太清晰，看起来像是上个世纪的老电影。
他们将消息给凌禾飞发了一份。
凌禾飞当着他们的面看了一遍。
从他看视频到视频结束，助理们来喊他吃饭，他一直都坐在沙发上，并没有离开，身边也没有出现别人。
直到他被助理的声音吓了一跳。
凌禾飞挑不出问题。
画面上，自己似乎一直都在看电视。
凌禾飞收起了手机，另外一位助理端来了一杯温水和药物。
“凌少爷，该吃药了。”
凌禾飞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治疗精神疾病的药物，他之前吃过，所以记忆深刻。
看来自己不吃药的事情败露了。
怪不得他们突然安装摄像头了。
凌禾飞老老实实地接过他们手中的药物，一颗颗地服用。
助理们欣慰地点点头。
凌少爷好说话，虽然说他精神上有点问题，但好歹还可以顺利交流。
事情也知道轻重缓急。
凌禾飞吃药之后，助理们又关照了他好一会儿，就算他把药物压在舌面下，也该融化了顺着口水入肚了。
吃过药物后，助理们表示如果他害怕的话可以打开卧室门，这样一睁眼就可以看到坐在沙发上值班的助理。
凌禾飞婉拒。
助理也不好强求。
吃过药之后，他大脑逐渐空荡荡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也不去想，只是觉得莫名悲伤，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先给温律师发去消息，再次得到消息都是真的，视频里凶残的孟衡的确如假包换。
至于苏思的事情……
温律师回复没有之前迅速，他斟酌着言语。
【温律师】：警方暂时找不到苏思，情况不容乐观。
【温律师】：警方联系到了苏思远在国外的父母，确定对方失联一年多了。对方父母报警了，就算杨晨和孟衡的事情定性为意外事件，警方不会再查下去，苏思那边还能继续推进度。
温律师的意思是让警方介入会比单打独斗更好。
而且杨晨的父亲也支持继续查，没有他做阻力了，一切自然要轻松多了。
凌禾飞给对方回了一句谢谢。
他看到温律师的对话栏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但是这一句话又立马消失了。
等了会儿，对方也没有继续发消息，凌禾飞便没有继续追问。
此时此刻，温律师正在自己的律所办公室里。
他看着手机，单手撑着下巴，表情凝重。
警方那边没有透露案情，但苏思大概凶多吉少。
因为警方调查了苏思作为一名OMEGA，他已经一年多没有申请官方抑制剂了。
这一年里，他的账号也没有动账痕迹。
不消费，没出国，不申请抑制剂……基本上宣告了他的死亡。
现在重点是要知道苏思的尸体。
当前突破口在谢寥寥身上。
可是无论怎么问，谢寥寥都是一口咬定是孟衡杀的，而且谢寥寥越来越疯，现在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孟家自然不会接受这种指控！
温律师打开了电脑，播放孟衡打拳的画面。
就算是一个非拳击爱好者也能从强烈的画面冲击力上感受到孟衡的凶残。
温律师曾在某个重刑犯身上看到过这样的眼神，至今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两面的孟衡，失踪的苏思，疯癫的谢寥寥……
这件事情一定和孟衡有关！
现在，其实警方只需要知道苏思是怎么死的，尸体被埋在哪里……
基本上通过一些生物检材就可以知道凶手是谁……
温律师没有把这些猜测告诉凌禾飞。
孟衡的确有危险性，如果他还活着，凌禾飞的父母一定会想办法分离两人。
但现在孟衡已经死了，而他死之前没有伤害凌禾飞。
再纠结他是好是坏，起码在凌禾飞身上没有意义。
毕竟他死了，已经无法伤害到凌禾飞了……
*
此刻，凌禾飞睡不着。
他趴在床上，侧躺着看着那一段监控视频。
画面很正常，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自己，在厨房里干活的助理。
画面色彩只是稍显暗淡，并没有问题，可他越看越不对劲。
反复看了几遍后，他猛地点了暂停。
他看到了，他看到那只鬼躲在哪里了！
凌禾飞猛地扔掉手机，生怕鬼怪爬出手机屏幕。
自己坐在沙发的正中间，摄像头和鬼影分别在自己的一左一右。
而监控器被装在了窗户位置上，高度不够，导致视角宽域也不够。
而鬼影弯着腰趴在自己耳朵边。
所以，摄像头拍不到被自己挡住的鬼影……
许久后凌禾飞深吸一口气，刚才猛然看了眼，说不定是自己看错了。
他拿过手机再定睛一看，电视屏幕里有自己的倒影，而自己的右侧也有一道黑影。
凌禾飞看过去，黑影似乎也透过屏幕看向自己，冲自己笑了笑。
他还在这里……真的，真的有一只鬼！
凌禾飞猛地放下手机，脖子一冷，抬手捂住脖子。
他钻进被子里。
药物的药效压不住极致的恐惧感。
他紧闭眼睛……他应该早早吃药，遵循医嘱，早点治好，就不会被这种幻想吓到。
可是当时吃过药之后，他发现什么都不想了，可以正常地学习生活，可那个时候，自己连孟衡都记不太清楚了。
有舍有得。
他放不下孟衡。
说不定那只鬼影还在家里……
他应该把助理们弄的辟邪东西全部挂在门上，摆在窗户上，可是那样孟衡就进不来了。
凌禾飞打开手机，看视频的时候，不小心点开了过去的视频。
他瞬间呆愣住。
他在拍摄伏案疾书狂赶暑假作业的孟衡。
画面上的孟衡还很年轻，穿着初中校服，正在奋笔疾书。
男生紧蹙眉头，穿着短袖中裤，趴在书桌上。
虽然稚嫩，但是五官轮廓已经优越，侧面看，高挺的鼻梁，薄唇紧抿。
思考时，眉心紧蹙。
视频里传出凌禾飞的声音。
“加油！”
孟衡咬着笔，紧蹙眉头：“该死的老师，布置这么多作业。”
“我在暑假的第一天就提醒你要每天都完成一点作业，你总说不急，现在好了，明天要报名了。”
画面旋转，很明显，是孟衡抓走了视频拍摄者做劳工。
漆黑的画面里，传出两个人打闹的声音。
“好禾飞，快，快帮我写一写！”
孟衡一开口，凌禾飞心软立马答应下来：“我帮你写，你说，写哪里？”
孟衡再说：“明天给你转五万，给你就拿着，是熬夜辛苦费，我又不缺钱。”
而后，自己说：“别，我先暂停录像，免得等会儿手机没电了。”
下一刻，画面戛然而止。
过去的孟衡会没写完暑假作业，害怕老师指责，而连夜拉着自己一起补作业。
这样的他，又怎么会是监控视频里凶残暴戾的主人公。
而且孟衡的确不缺钱，从小到大，凌禾飞的账户里就有小两百万的零花钱，全是对方零零碎碎给的。
一个不缺钱的孟衡又怎么会去地下赛场打拳？
就在凌禾飞伤心的时候，突然被窝被人轻轻敲打了一下。
像是敲门一般，而后孟衡在外面小声问：“咚咚咚，在家吗？”
凌禾飞愣住了。
孟衡又说：“请问主人在家吗？我来做客了。”
的确是孟衡的声音和语气。
凌禾飞拉下被子，头发乱糟糟的，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他看到孟衡蹲在床头柜，双手撑在床沿边。
两个人挨得很近，同时眨眨眼。
孟衡咧嘴露出一个笑容：“今晚，怎么睡得这么早啊。”
凌禾飞连忙窜出被窝，而后靠近对方，使劲地亲了亲对方的嘴，完成了今日的任务。
而后他紧张兮兮，拿出手机，点开那个监控视频。
“你还是赶紧走吧，你看电视屏幕反光，有个鬼影……”
孟衡看了看视频，表情有些奇怪。
凌禾飞很害怕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可下一刻，孟衡放下手机，指了指屏幕：“禾飞，屏幕反光里，一直也只有你一个人啊。”
凌禾飞连忙看过去，发现的确只有自己，刚才清清楚楚看到的鬼影早就消失不见了。
他瞬间愣在原地。
所以刚才也是臆想吗？
鬼影是臆想……那孟衡打人的视频也会是臆想吗？
其他人都这样说了，但说不定是自己合理地曲解了别人的话。
孟衡抱住惊慌失措的OMEGA，双手捂住他的耳朵，阻隔其他的噪音，低声安抚：“没事的，禾飞，你只是生病了。”
凌禾飞垂眸：“可是我真的看到了，如果他们是假的，孟衡，现在的你也是假的吗？”
怀中的孟衡没前几天那么愣了。
凌禾飞恍惚中，觉得他就像是一个活人。
孟衡轻声说：“我不是，可能是我的执念太深，残留的信息素保留的一部分生前意识。”
“对了，谢寥寥和苏思什么情况，你查到吗？”
凌禾飞说：“谢寥寥受伤回国了，苏思失踪了，不过警察在调查。孟衡，你还记得对方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哪里吗？”
凌禾飞想着找到苏思，说不定就可以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孟衡的死真的是人祸，他要所有杀人凶手付出应有的代价！
孟衡摇摇头：“我记不太清楚了，不过我想起一个地方，我印象中，好像我曾经和苏思、谢寥寥去过一个叫做谢家公馆的地方。”
凌禾飞竖起耳朵，这种名字的地方，要么是私人地方，要么就是一些对外开放可租借举办宴会的庄园。
凌禾飞趴在他怀中，承诺：“好，我明天去调查。”
此刻，门外的助理开口说：“凌少爷，该睡觉了。”
凌少爷又在自言自语了。
凌禾飞连忙关上灯，抱紧了孟恒。
孟衡双手圈住他的腰，将人往上提了提，让凌禾飞的脑袋靠到自己肩膀。
黑暗中，两个人的气息交缠得很近。
凌禾飞面上发烫，孟衡轻轻啄着，唇瓣按压时，像是有电流窜过。
凌禾飞慢慢闭上眼睛，学着孟衡的样子回应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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