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一笑泯恩仇，更何况，单论莎丽和黑小虎，他们之间也没有血海深仇。
低沉的笑声传出帐外，冲散了两人的隔阂。
帐内气氛逐渐升温，黑小虎笑了有一会儿，接着像是想起什么，嘴角缓缓垂下，他扭头看向莎丽，神情犹豫，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莎丽，你恨我吗？”
听他讲到这句话，莎丽脸上隐隐的笑意也倏然褪下，原本想立刻回他一句恨，但追根究底，她真的恨他吗？
的确，她最恨的是他父亲，她对他的那些偏激做法或许只是怨怪居多。
彼此的信任已经岌岌可危，或许以后也没有机会再像今晚这般，心平气和的聊着从前，因此莎丽不想再骗他，也不想骗自己。
她摇摇头，凝视着黑小虎，“不恨。”
黑小虎听完，不禁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欣慰，奇怪的是，他并无任何激动的欣喜。
也许，他潜意识里早早就认为，莎丽心中对他的情感，爱意占了十分，而不是方才才将将确认。
右臂神不出鬼不觉滑出被褥，溜进莎丽的锦被中，温热的掌心寻着热源握住她的左手。
黑小虎眼神坚定，冲莎丽保证，“我以后会对你好。”
莎丽不知在想什么，只见她微微愣了一会儿，而后才轻轻点头，几不可闻地嗯了声。
眼底浮起的泪意被她狠狠压住，黑小虎越过莎丽和轻薄的纱帐，眼神划过窗外。
天上的玉盘碧玉无瑕，他心情一动，推着莎丽，“快起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这么晚了，去哪儿？”莎丽疑惑，
“别问那么多，快起来，”黑小虎边坐起来边催促，“带你去个好地方。”
莎丽不明所以跟着他下床穿衣，至于黑小虎口中的好地方——
夜风冷冷吹过屋顶，莎丽缩着身子干坐在中央，黑小虎从厨房里拿出两坛大奔生辰剩下的烈酒。
深秋夜里属实寒凉，听到脚步声，莎丽扭身回看着刚出屋子的黑小虎，不满道，“你说的好地方，就是在上面受冻？”
“闲话少说，接着！”
他先冲上扔了一坛，莎丽虽有怨言，却还是依他话稳稳接住。
黑小虎随后跳上来，提着烈酒坐在莎丽身侧。
“上来做什么？”
“看月亮。”
“……”
莎丽昂首瞧着天际的圆月，今天虽然不是农历十五，可今夜的月亮比往常的都要漂亮。
清冷的月辉照亮周边黑际，硕大的身躯仿佛是偷吃了宫饼的小姑娘，身子撑的巨大，看不见脑袋。
越瞧月亮越发觉可爱，莎丽轻笑一声，眼尾微微上挑。
“笑什么？”黑小虎不明所以地问她，
莎丽随即嗔怪道，“你叫我出来赏月，我看出乐趣，笑还不成了？”
黑小虎失笑，让她呛得说不出半句话，于是举酒碰了碰莎丽手边的酒坛，仰头灌下几口。
烈酒最能暖身，二人无声对饮喝了半坛，即便没有内力加持，莎丽也觉得附着在衣裳的冷意被驱走。
“对了，明日我叫猪无戒把挑选后的喜服带给你看看，你选一件最满意的。”
“明天？”莎丽在这件事似乎总是慢半拍，黑小虎说了第二遍，她才勉力点头，“好。”
有酒在手，那便秉持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想法，莎丽撇开所有烦恼，敞开肚皮，将剩下的半坛酒一滴不剩喝完。
辣意催生泪意，莎丽又哭又笑，飒气十足感叹道，“果然是好酒。”
她喝罢的气势惊坏了黑小虎，那人忍不住出口责怪，“喝这么急干什么？”
“啊，”莎丽红着眼眶扭头看他，“突然想试试醉酒的感觉。”
“哦？听你的口气，老板娘千杯不倒？”
“嘁，”莎丽隐隐泛着醉意，她嗤笑，“在金鞭溪的时候，有大汉挑衅要娶我做压寨夫人，结果愣是被我喝倒了。”
喝的太急，是真的有些醉了，莎丽在黑小虎耳畔絮絮叨叨之前还是老板娘时的战绩。
可她的口中，并没有父母的存在，黑小虎适时问道，“你父亲母亲呢？”
想到虹猫父亲和跳跳父母的死都与他父亲有关，黑小虎见莎丽脸色一黯，身子瞬间紧紧绷起，额头上布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
“他们在我十岁那年过世了。”
并且临走前，替她处理好了紫云剑，还把金鞭溪的一切打理妥当。
幸好，没再语出惊人，黑小虎放松身段，背地里松了一口气。
“你呢？只听说你父亲，你母亲呢？”
处理好情绪，她回过头问黑小虎。
莎丽恐怕真的醉的不轻，前言不搭后语的，下一秒她突然促狭笑问，“你难不成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才不是！”黑小虎眼底划过一丝不满，他立时反驳，“我也有母亲！”
“啊……”
莎丽性子固然豪爽，但也有女子细腻的一面，她直直察觉黑小虎提到母亲，有苦难言，于是她呆呆应了一声，而后脑袋侧着贴往膝盖，直视黑小虎。
那眼神不言而喻，仿佛在说，说罢，我安静得聆听。
黑小虎淡淡睨了她一眼，接着又灌了自己几口酒，或许让自己大醉一场，醉的人事不省，才能提到母亲时，不再黯然伤怀。
“我母亲，是白梨夫人……”良久，他缓缓开口，揭开自己的伤疤。
伤口时光久远，早已愈合，可留下了面目可憎的长长疤痕。
这厢叫黑小虎主动撕开，也许能不破不立，愈合的更好，不再留有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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