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府地牢。
逼仄阴暗的地牢中只有一盏昏黄的烛火,偶尔有风吹过,吹得人的影子在地上摇晃。四周静悄悄的,除了铁链的拖拽声以外,只有些零碎的脚步声。
涂夫人举着烛台,四平八稳地走在前头,遇到些磕碰处,还回头有心提醒。见沈明意一副还没回过神的模样,她不由得轻笑。
“沈姑娘,方才对不住。”她微微屈身,又拂去沈明意肩上落灰,长叹一声,“但事急从权,眼下你们沈家百年家业门客诸多,树倒猢狲散后,这朝上混乱得很。”
半刻钟之前,沈明意还是承认了沈家女的身份。涂夫人当即与令珏爆发了争吵,借着争吵的遮掩,她在屋子内又摔出许多动静。
在无数噪声的掩盖下,她道明了自己的目的。涂夫人曾经受过沈家族老的恩惠,先前那话也只是个试探,既然沈明意仍认自己沈家女的身份,她会为沈明意指一条明路。
争吵的最后,涂夫人摔了浸血的帕子,高声斥责令珏:“胡闹,即使你爱慕沈家女,也不该寻个相似女子来作贱!有本事你就辞了官,去那西疆流放之地与她作伴!”
她嘴上斥责,手上却捧了只瓷瓶,沾了些许油膏便往沈明意脸上抹,那油膏清润,刚上沾上脸,沈明意的面容便有了轻微变化。
待令珏牵着梨花带雨的少女愤然离去的时候,沈明意那张脸与原来已经只有七分相似。
直至消失在众人视野,令珏还是一副不服管束的模样,他有些烦躁地松了少女的手,然后点了仆从送她离开了涂府。
沈明意遥望着他的身影,卯足了劲哀怨地唤他:“郎君……”见令珏皱着眉看她,沈明意愈发带劲,期期艾艾地对着他伸出手:“郎君……你把我带来这,说好了要给我买四进院子和春风楼的首饰的郎君。”
此话一出,周遭人皆同情地看着令珏。
令珏眉心直跳,看了沈明意两眼,到底哼笑道:“不过是些玩笑话,算不得真。”他从怀里摸出袋银子,摔在地上,“拿去,别再回来了,你这般模样可不像她。”
经这一通大闹,阖府上下都知道暗堂的副掌事恋沈家女不得,在外头寻了个与沈家女眉眼相似的半仙弟子,整日里追着副掌事要银子,还被老大赶出了府里。
思及至此,沈明意抱紧了怀里沉甸甸的钱袋子,笑眯眯地跟涂夫人说不打紧,她省得轻重。
前面的路愈发狭窄,涂夫人不得不侧过身子,将火把高高举起,她再度看了眼她们落下的地方,才谨之又谨地开口:“你们如今在外头,也务必小心,这会儿恐怕到处都是各派势力的耳目。”
沈明意有些诧异地问:“大人不是命官么?这里也敢插人?”
涂夫人嗤笑一声,算是回应,她捋了捋官服上的纹样,反问她:“你以为我这暗堂,在这朝堂上说得几句话?”
“……”
这倒是把沈明意问住了,她一时语塞。一旁始终拎着钥匙串晃悠的令珏接了嘴:“老大这是说什么话?您天天搁朝会上同六扇门的人吵说要他们拨人禁妖,还没说够?”
“令珏。”
涂夫人转身,淡淡地瞄他一眼:“你很闲么?这么关心我同那老不死的的恩怨,正好他那儿说缺个人,要不我同他说说?”
青年瞬间站直了身子,对着涂夫人做了个请的手势,悻悻闭上了嘴。
三人没了声,各自摸索着往地牢深处走去。沈明意被夹在中间,时不时能嗅到涂夫人身上还未散去的血腥气,能做至天子一脉直属势力的掌事,这位涂夫人显然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按理来说,暗堂作为天子近臣,面对沈家这样的罪臣,理当视为敌类,但涂夫人非但没有拿下她,还带她来了关押罪犯的暗堂地牢。
虽说她已事先解释过,因着地牢特殊性,这里全都是暗堂心腹,不得已选了这里。但自来这里以后,沈明意不由得长了个心眼。
莫不是请君入瓮?
更令人疑惑的是令珏身为妖族,为何会在此处为推行禁妖令的暗堂打工?甚至从先前他与胡妄的交谈来看,涂夫人分明是知晓他的过去。
她在那儿想着,前方豁然亮堂了起来。
“到了。”
涂夫人将火把靠近墙上的灯座,然后又扔在地上踩灭。她脱下朝服,露出里面一身火红的劲装来。
面前只有一张桌子,两张小板凳,角落里堆满了柴火,再看向旁边,竟是座铁制的笼子。
笼子以精铁铸成,上面已经有不少凹凸不平的痕迹,甚至暗色的锈痕。笼子里坐着个垂着头的人,四肢都以铁链穿过,牢牢钉在墙上。那人头发乱糟糟的,又垂着头,看不清模样。
沈明意僵了片刻,又若无其事地低头。
涂夫人不甚在意地掠过沈明意,拿起桌上茶盏用袖子擦了擦便递给她:“地牢简陋,沈大小姐将就着,我让令珏这小子提了壶水来。”
她不去看角落里的人,全当他不存在。
待令珏为二人倒上热水,涂夫人吹了吹蒸腾的热气,平静地端起来往嘴边送。
只可惜还未来得及抿上一口,她手中的茶盏便骤然碎了。
碎瓷片落在木质的小桌上,撞出沉闷的声响,一只长着老茧的手将碎片拨开,现出其中有棱角的石子来。她抬了眼,睨着门口处照的人影。
一只黑色的靴子踏了进来,虎尾在来人的衣摆后微微摇晃。再往上,胡妄那张脸便从阴影处现出,他手上拎了只烤熟的兔子,手腕处的铁链还在窸窣响着。
少年弯着唇,行了个不达标准的礼:“冒昧打扰诸位了。”
涂夫人目光沉沉地看着他,胡妄并不在意,他旁若无人地挤开站在门口候着的令珏钻了进来。
目光在触及沈明意时,少年眼睛一亮,凑到沈明意身旁,像往常一般唤她:“姐姐。”
他习惯性地去捏沈明意的腕处,手下却传来奇怪的触感,掌心在那处停下,他垂首便看见一道醒目的红痕。
“嗯?”
胡妄啧了一声,有些温吞地抬眼看向面前两人,眸子中浮了星许杀意。
“怎么回事?”
涂夫人顺着他的动作看向沈明意腕间,眉头蹙了蹙,头也不抬地平静开口:“令珏,待会儿自己去刑堂领罚。”
待阴影中人点头称是。她漠然起身,从腰间抽出了配剑,不过一瞬,剑锋便直指少年的咽喉。
“胡妄,我已放了你的族人。”她的目光如隼,“你当初答应我,不会再踏入京城。”
“当然。”少年嘴角牵起一抹笑,他温顺地迎向剑尖,惹得涂夫人蹙眉退后。
“为什么毁约?”她问。
“为什么毁约?”胡妄松开沈明意的手腕,转过头来重复了一遍,他笑得愈发灿烂,“涂大人,当真是我毁约么?”他以食指抵着剑尖,琥珀色的瞳仁变得昏暗,“你说啊,当真是我毁约吗?”
烛火被他向前的动作带动,将他扭曲的影子印在土墙上。
见涂夫人不答话,胡妄再度开口,语气森然:“你当真,全放了吗?”
“够了!”
一道白光从众人眼前掠过,胡妄目不斜视地站在原地,擦着他的耳边,墙上钉了一柄仍在震颤的宝剑。他缓缓抬手,将剑拨离几寸,眼睛眯了眯。
涂夫人站在桌后,坦荡地同他对视。
“我知虎族近来有些族人失踪,但同我没有半分干系,我们当初做下约定后你的族人我就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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