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小说免费阅读 ggds.cc
1.
我一剑刺入这狗皇帝的胸膛 ，鲜红的血顺着闪着银光的箭滴落在富贵堂皇的大殿上。冷眼看着他慢慢被死寂吞噬，看着这血流成河、横尸遍野的皇宫，我的心中却无一丝快感。
我所爱的，终究是再也回不来了。
我闭上眼，只觉世界天旋地转，便再没有了知觉……
待再醒来，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粉色帘帐。尹束正守在我身旁。
“清玥！”尹束小心翼翼地将我扶起，“你可算醒了，都昏睡了三日有余。若再不醒，孤可就该唤御医了。”
我的嗓子干得像是被吸走了所有的水分，但还能勉强说话：“王上，几时了？”
“丑时。你若感到不适，便再睡罢，辰时我再叫你。”
尹束眼角布满血丝，该是已多日未眠。我看着眼前满怀担忧的男人，心里却想起了另一个人……
2.
丰元六年七月八，王后册封大典的日子。
如火如焰的嫁衣在身，我却只觉得刺眼的很。看着镜中略施粉黛的自己，姣好的容颜附上了不该属于这般年华的沧桑。
回忆像开了闸的洪水般泄出，我又想起了自己的前世今生。
我叫夏侯清玥，父亲夏侯诀是南陆最受人敬仰的武将，担着骠骑大将军之衔。母亲在我六岁初便离去，我是姑姑们带大的。
记得那时我年方七岁，背着父亲，甩开姑姑们，独自一人溜了出去。
外面人声鼎沸，很是热闹。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心里欢喜极了。听着商贩的吆喝声，闻着远处飘来的肉包香，我已全身心沐浴在这人间烟火之中，对远处如疾风般驶来的马车浑然不知。
还不待我明白状况，便已被一个小男孩拥着滚到了街道边，台阶结结实实的砸在他的背上。却只听他闷哼了一声，便拉着我起来。
他身上穿的衣服打满了布丁，布料也是最次等的麻，面上的土灰盖住了他半边的脸，头发也甚是脏乱。但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却闪着光，如夜幕下闪耀的星光，异常好看。
“你无事吧？可伤着了？”我拉拉他的袖子，质感不是很好。
“无碍，都是小伤。”说着，他便欲甩开我。
我却一把抓住他：“你还是随我回去看看吧，可别落下什么疾。”也不知哪来的大力气，不待他回答，我便扯着他往回走。
“我叫夏侯清玥，你呢？”
“夏侯？”他挑挑眉，“我叫欧阳临辞。”他的声音带了点稚嫩的沉稳，好听得很。
我无视他身上的脏兮兮，牵着他冰冷的手埋没于人群。
看着牵着的两只手，他似乎有所凝滞，但终究没有开口。
欧阳临辞不爱言语，也就我问一句，他才答一句。问话中方知他是孤儿，没有家，平素就住在城东的大桥下。
我们牵着手走了一路，从城东到城北，才发现已经离家那么远了。
还未到府前，远远的就瞧见姑姑们巴巴的往外盼。
“我的大小姐呀，你这是跑哪儿去了？可叫的我好找！”奶娘围着我转两圈，见我不像有事，这才放下心来。
“这是哪儿来的小孩？未曾见过。小姐怎的与他一道回来？”
“得亏是有他，我才得以安然无恙地站在这儿。奶娘，五郎何在？”
“小姐可是伤着哪儿了？那可不得了！ 快，快去找五郎！”
“不是我不是我，是欧阳临辞。”我不欲与奶娘多言，她素来最分尊卑有别，我可最烦那一套。
欧阳临辞在西厢房，五郎正给他检查伤势。我一个女儿身，自是不好待在里面的，但还是不愿离去，便就在前院等。
平素政务繁忙的父亲今日却留有空闲，由着奶娘竟也找到了在门外研究墙边野花的我，将我狠狠斥了一顿。
心里堵着委屈不敢发作，我攥着手巾站在那儿，硬是忍着不让眼泪掉下。
西厢院的房门开了，欧阳临辞从里面出来。
不知为何，看到他我的委屈便更甚了，强忍的眼泪叭叭往下掉。
欧阳临辞应是沐浴了一番，发尖未干，不停滴水。白净的小脸很精致，那双勾人的桃花眼更好看了。奶娘不知从哪儿淘来的这件衣裳，被他穿得还挺合身，加上我眼中正雾气朦胧，更衬得他出尘的气质了。
欧阳临辞端庄地上前与父亲行礼，仿佛是个贵公子，他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正气。
父亲打量了他一番，似乎很喜欢他。
“今日你救了清玥，作为报答，允许你提个条件，能力范围之内，我定满足你。”
欧阳临辞嘴角勾了勾，我第一次见到他这般似笑非笑的模样。
“将军豪迈，小生也不推脱，确有一事相求 。”
“哦？说来听听。”
“听闻将军一身武艺了得，若能得将军指点一二，不可谓之不幸。”
父亲盯着欧阳临辞看了许久，那双眼睛并不躲闪，里面装着一股坚毅。
“听此说来，你便是早有打算的？”
“将军英明。彼时只是瞧见贵府小姐有危险便施以援手，后听她自述，方知是将军府千金，想来贵府的掌上明珠身边怎可能无人照看，那必定是一人偷跑出来的。”欧阳临子撇了眼傻站在身侧的我，接着说：“此事必定会惊动大将军，我便由着夏侯小姐将我带来，想着若有幸见上将军一面，也许会是一番机缘造化。”
原是如此，我竟是做了这等隐晦的美事却不自知，委实有些许挫败。
父亲鼓着掌连声叫好：“此等聪慧小儿，得之，实幸哉！”
多年后聊起此事，父亲说他早看出欧阳临辞是个练武奇才，且不失谋略，不乏善心，敢作敢当，实在甚得他心。当然，这是后话。
父亲拍拍我的头，但话并不是对我说的：“你便住在清雅苑。以后便同她一道学习，清玥也好有个伴。待你伤势大好，我便正式收你为徒。”
至于后面父亲叮嘱了我些什么，我倒一点也未曾听去。只知今后，欧阳临辞能与我作伴，我不再是孤身一人，其余的也都不重要了。
欧阳临辞还是那副小大人的模样，虽然不苟言笑，但还是好看得很。
见我下颚的残珠还闪着光，欧阳临辞抬起他白皙而修长的手，轻轻地拭了去。许是我神态太过于茫然，终见他微微勾起了嘴角。然他还是未有只字片语地走开了。
欧阳临辞拜了父亲为师，收徒仪式上，父亲收他为义子。
我才是府里最高兴的主。彼时我正被逼着学琴，便总爱往他院子里跑。
临辞院里的合欢花开的最是艳丽，我总喜欢在那棵树下练琴，临辞便为我在此扎了个秋千，以便我无聊之时得一时欢愉。
得了父亲的默许，我便日日抱着琴去寻他。于是在往后的岁月里，便是他武剑我抚琴，一起看繁华似锦，过四季更替。
时光总过的波澜不惊，春去冬来，合欢花年年开，我们也渐渐长大。
3.
边疆的战事一年比一年盛，二十岁的临辞被父亲带上了战场。
前一日晚我躲在房里哭，这是我们第一次分开，我没由来的难受。战场上刀剑无眼 即便临辞的武艺早已出神入化，我也是少不了的担心。
临辞为数不多地来房中找我，带着为他量身打造的战衣。
他让我为他披上保家卫国的铠甲。
我看着他眼里的碎光，里面有对战场的向往。我知道，作为孤儿的他，最大的志愿便是驰骋沙场，为百姓寻得一方乐土。
饶是我再不情愿，也还是仔仔细细地为他着装。他身披战甲的模样，焕发着少年郎的荣光，褪去儿时的稚嫩 ，站在我面前，熠熠闪光。
我为他扣上最后一个结，看着他的英姿发呆。
临辞笑着轻拭去我脸上未干的泪痕：“哭什么，像是我回不来似的！”
我嗔他一眼：“你敢！”
“好啦！”临辞拿出一方帕塞入我怀中：“你在家乖乖等我回来，待你《孔雀东南飞》学成我便为你寻得好物回来了，彼时你可要弹与我听呀！”
《孔雀东南飞》我习了这般许久却也还是磕磕绊绊，寻不得真方。
我收了收临辞的手帕，愣愣的点了点头。
这方帕子还是当初我亲手绣的。那是好久之前了，究其是何缘由，我也记不大清。只知当时我哭得梨花带雨，临辞手足无措地站在我面前，一张小脸皱在一起，一时不知如何办才好。他往袖中找了又找，往怀里寻了又寻，最终只能叹口气，笨拙而又认真的用他白净的内衬袖子擦去我脸上的泪水。看着他认命的模样，我忍不住破涕为笑。自那以后，有什么衣裳剩下的边角料，都被我拿来制成帕子赠与临辞。记得我将这方帕子送与他时，临辞摸着其上绣着的“辞”，笑着打趣，“清玥是怕下次哭时，我寻不出帕子为你拭泪吗？”
不想这帕子竟被他留到如今。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临辞便踏着他的骏马赴军营了。临走前还留了封书信，无非是嘱咐我好好照顾自己云云。
我摇头苦笑，这可如何是好，这才一日不到，思念便像藤蔓一般生长得无声无息，却又蛮横得让人忽略不了。
没有临辞的日子实在乏味，我日日苦练《孔雀东南飞》 ，夜夜盼着他踏马而归。
我不再去荡秋千，合欢也散落一地。临辞不在，我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
那日实在无聊，去了茶楼听书，听说书先生讲了个唯美而凄怆的爱情故事。不知为何，我想起临辞，忆起他领我御马乘风的清晨，忆起他携我梁上观星的夜晚，忆起他陪我练琴的春华秋实——我愈发想他了。
彼时我已明了“心悦”一词，才惊觉我该是早已芳心暗许。
临辞从未骗过我，这次也一样。他骑着骏马，乘着风霜而归 ，看着些许憔悴，眼睛却一如既往的深邃。
他是带着荣誉而归的，这一战让他年少成名，成为历朝以来最年轻的少将军。
临辞班师回朝的那日，随父亲一同回宫复命。待到那些杂七杂八的琐事了结，便马不停蹄的回府寻我。
我正迫不及待地守在宫门前翘首以盼，看到阊阖大开，临辞带着他一贯清冷的模样御马向我奔来。
忽地想起那句诗词来：“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少年应他所言给我带了礼物。那是一把上好的古琴，金丝楠木制成，做工精细实乃上等品，也不知他从哪儿淘来的，定是费了一番功夫。
他让我弹《孔雀东南飞》。我抚上他送的琴，指尖流转成曲，临辞像儿时那般在合欢树下武着有条不紊的招式。
合欢花随风落下，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多希望时光静止。
4.
世事总是事与愿违的，这年头的战事愈发不可收拾。
临辞与父亲公务缠身，总不在我身旁。我也不总只身抚琴了，反正也无人听。
每每坐在临辞为我扎的秋千上，思念便像洪水泄闸般一发不可收拾。我日日盼着临辞回来，披着他的战甲踏马而归。
临辞每次回来都会带些小玩意儿，印象最深的便是他送的那只白玉簪，那是我的及笄礼物。
我出生在严寒隆冬，大地银装素裹，鹅毛大雪在空中飘得好不恣意。白日的喧嚣已被夜晚的寒风代替，大雪好不容易才停，夜幕不知何时缀满了繁星。临辞长我三岁，早已随父亲入了军营，自是不能观我的及笄礼。对此我一直耿耿于怀——如此重要的时刻，临辞不能与我一同见证，委实可惜。
彼时我毫无睡意，夜深人静，独自一人观星。一勾寒月悬于上头，寒风萧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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