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疏被授予大理评事一职。
陆陆续续忙碌了月余,搬家的事情才落下帷幕。
新院子中挖了一方池塘,自地底下引出一汪活水,从赵府往护城河中汇去。
赵知一闲下来就坐在池塘旁喂鱼。
说起池中的那几只肥嘟嘟的胖头鱼,就不得不提赵疏。他日日站在池塘边,一边絮絮叨叨地对着锦鲤讲述在大理寺的烦心事,一边向池塘中撒鱼食。
池子里的鱼经兄妹俩这么一喂,个个长得胖乎乎圆滚滚。
林逾静决心将池塘围起来,采置了一些树苗,忙活半天,什么也没种活,最后只好请花匠移栽了一片竹林。
眼见天气逐渐热起来,府里上上下下都脱去春衫,池塘边上也生出些叮咬人的蚊虫。
赵知偶尔从池边竹林过路,回房总是一身疱肿。这疱肿生得奇大,又红又硬,瘙痒难耐。
林逾静慨叹这池子神奇,连养的蚊子都比其他地方的要更凶狠一些。也请了郎中来瞧,开的都是些清热解暑、消肿下火的药,吃了几副仍不见好。
明欢拿了一种天青色小瓷瓶盛装的药膏,取用时需用木匙剜一勺,兑水化开,待微微凝固些再涂抹在身上。
每每擦过药膏,赵知便觉神清气爽,身子爽利,很是有用。直到一日,明欢换了往年府上常用的猪油来抹。
“我见前几日那药疗效极好,府上怎么不采购了?”
明欢洗净双手,先用水洗一洗赵知身上红红的疱肿,取软帕擦干。再拿桌案上的烛台将小碟中的猪油融化,指尖抹了一团在疱肿上,最后仔仔细细将猪油抹匀。
“姑娘,那不是外边儿买的。我听管家说,”明欢轻柔地为赵知的小腿抹着猪油,“是自北境送来的。”
明欢抽动鼻尖,油腻的猪油气味萦绕,她侧头去想要离这味道更远些。
赵知心里猜测是楼玄尽寄回的,问:“楼公子如何知晓……”
“啊,楼将军与公子一直都有书信往来的。或许是公子提起了姑娘吧。”
“岭南一带的蚊虫肆虐,故而那方的药膏总是做得最最有效。或许军中有人是岭南人,写了方子也不一定。”
明欢将剩下的猪油重新封装好,检查了一番赵知身上的疱肿,大多都已经消肿,只微微泛红。
“寄回来的用完了么?”赵知觉得那药抹起来舒服得很。
明欢将白日里拿到日头下去晒的棉衾折叠整齐放入柜中,天气炎热,各院子里都换上了纱罗被,轻盈透气,最适合夏日。只在偶尔下雨的天气里搭配着丝绸薄被一起用。
赵知见明欢忙碌地收拾,也无暇回头来看她打手语,悻悻躺下。
抹完猪油天色已是很晚,赵知为等这么个答案一直趴在床边盯着明欢,心想着要再调个丫鬟来帮帮她,免得如此辛苦。
待明欢闲下来,赵知拉她一同睡在榻上。
借着窗外如水的月光,明欢一字一句地读着赵知的手势:“边境……出……什么事了吗?”
“今日奴婢去取猪油时,公子才下了值回来,面色不太好。不知是在大理寺遇上什么烦心事儿,还是为楼将军担忧。”
赵知从纱罗被里伸出两只胳膊,寝衣袖子堆叠在肩膀处,月光照在胳膊上,白白亮亮的。
“我……想……念……”
不待赵知将手语打完,明欢伸手按住她的胳膊,莞尔一笑:“奴婢知晓啦,明日就去雁回阁里打听。”
赵知小姑娘一般的心性,平日脑子里想的那些,对明欢来说,简直不要太好猜。
主仆二人又嬉闹了片刻,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苦命的赵疏已赶去大理寺当值。
赵疏十几岁时随父亲赵渡在外经商,走南闯北,心中最惦念的就是考取功名。长久以来,此事就成为了他的心结。赵渡再三考量后留下赵疏一人在姑苏,请了夫子,让他专心读书,故而赵疏与家人分开了五六年。
如今他作为新科进士进入官场,做的都是些琐碎繁忙的活计。虽挂名在大理寺,且是从八品的小官,但只做些分析、评论刑狱的事。说好听点叫评事,为大理寺卿等人提供决断参考,实际上这样芝麻小的官,没人会认真去听他们的建议。
赵知如今看兄长的模样,倒像是苦行僧了。
明欢在雁回阁里打听了一番,对赵知道:“边境失利,已经沦陷两城了。”
“那楼公子可好?”
“说来奇怪,半月前楼将军与军中另一位主帅意见相左,被遣到北境西部了。如今丢的城池,是由主帅坐镇的北境东。”
边境战局千变万化,赵知不了解,也找不出更了解的相识之人。她满腔疑惑无从解决。
又过几日,端午节过去,五月燕京更火热了。
赵疏终于清闲一些,去池塘边喂鱼的次数也少了。城郊的栀子花开放,赵渡招呼了三两好友准备去城郊的城隍庙祭祀祈福。
晨起,赵知被明欢从床榻上挖出来,胡乱套了一身衣裳,送上了去往城隍庙的马车。
她昏昏沉沉地靠在马车壁上,陷入一个迷幻的梦里。
她梦到自己生做一株小草,有一个温温柔柔的姑娘来为她日日浇水,为她吹笛弹琴,也与她讲奇闻轶事。
等她长得极高,生得强壮,又出现一个白衣公子。
快乐的日子流水一般,她已从一棵草变作人。
只是她初初化人时,院中飞来一只红顶仙鹤,那鹤身姿矫捷,傲气凛然,对着还未完全化形的赵知的脑袋,结结实实啄了一口。疼得她立刻从地里拔出自己的根系,变作人的模样。
一人一鹤面面相觑,赵知想要报复回去,随手抓起一把泥土朝那白鹤丢去。那鹤长鸣一声,扇动翅膀飞了起来。
只见那白鹤悬于空中,身体不断膨胀变大,直至遮天蔽日,将赵知完全笼罩在阴影下。
白鹤欲俯身冲来,赵知脱不开身,拿衣袖挡住眼睛,掩耳盗铃般装作看不见这鹤。
一阵飓风袭来,赵知忽从梦中惊醒,身子向前倾去,直直倒入明欢怀里。先于怀抱向赵知靠过来的,是一阵栀子香气。
“姑娘,姑娘,可是做噩梦了?”明欢忧心忡忡地上下打量赵知,“没摔着吧?”
赵知摆手,磨磨蹭蹭地从明欢怀中起身。揉一揉惺忪的睡眼,她问:“你身上为何如此芬香?”
读懂姑娘意思的明欢从发间取出一朵半开不开的栀子花,赵知鼻腔中的芳香顿时浓郁起来。明欢道:“端午节开了许多栀子,方才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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