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之后,沈琅很是惶惶不安了几日,但却迟迟没等来那匪头的发落,反倒是三当家李云蔚又来这里找他。
李云蔚脸上挂着几分笑意,进棚后他才看见沈琅身上穿着一件明显大了许多的半旧大袄,他盯着看了几眼,莫名觉得这袄子有些许眼熟。
寨中资财有限,这样一件通色一致且不见缝补的木绵裘,只有他们几个当家人那里才有,李云蔚记性很好,只看这颜色大小,就猜到是薛鸷前些年添置的冬衣。
“你身上穿的这身袄子,是大爷给你的?”他问。
沈琅这几日总睡不沉,气色看上去也不大好,听见他问,只怏怏点了点头:“我那件袄子弄坏了,这是我妈妈管你们大爷借的。”
李云蔚闻言神色微动,笑道:“我们大爷从来待人宽厚。”
“三爷今日来这做什么?”沈琅注意到他手里并未拿着古籍书本。
“我来同你说件好事。”李云蔚并不卖关子,直接开门见山道,“先前我不是允诺了要给你换间好屋子住么?刚巧这几日山上新平出来一块地,我和大爷说了好几次,好在他总算是点了头,叫人弄了些木头来盖间土屋,明日便动工。”
“先允了这新屋,我又同他说你知书识字,是个博物洽闻的人物,比我还要略强些,劝他干脆将你收为寨中师爷,也好帮我分一分忧,他也答应了。”李云蔚顿了顿,又道,“有了这一层身份,想来以后也不会再有不识趣的来欺负你了。”
沈琅听他这样说,心中既有欣喜也有不安,面上却不显露:“劳烦你费心。”
李云蔚笑了笑:“客气什么。”
顿了顿,又问他:“只是你那妈妈,怎么忽然想起管我们大爷借东西了?”
沈琅并不跟他说多,只含糊道:“那日大爷碰巧路过此处,同我和妈妈说了几句话,我妈原想求大爷再赏我们一套过冬的袄子,不想大爷热肠古道,直接叫了我妈妈跟他去拿。”
“原是这样,”李云蔚点头,“怪道他那时听说是你,好似认识一般。”
“三爷,”沈琅转了话锋,“我一个人在此处待的实在无趣,劳烦你得闲时候拿两本书来给我看看。”
“这倒是。只是你那些旧书我想你也已经读过许多遍了,刚巧我那里也有些杂乱的藏书,一会儿叫金凤儿拿几册过来给你解闷。”
“多谢三爷。”
李云蔚一人管着寨中上下的冗务,并没有闲功夫陪他多聊,寒暄几句也就离开了。
……
这日终于见天放晴。
沈琅倚在金凤儿给他搭垒的干草床靠上,借着外头散进棚内的日光,入迷地盯着手里的书页。
李云蔚给他拿的都是些志怪的杂书,从前在家时,先生从不许他读这些“无用”的书,如今陡然看见这些书,沈琅心里全是新鲜劲。
可他如今独自一人住在这草棚里,白日里看了这些,夜里便不免有些害怕,但却又架不住这些书有意思,沈琅一读起来便停不下来了。
刚读到“秀才山中遇狼妖”一篇,正出神着,却见眼前书页上的光突然暗了暗,沈琅心中一惊,顿时扭头朝着外面看去,却正对上了一双眼睛。
薛鸷面无表情地看着人的时候,面部的轮廓线条显得冷硬而锋利,眼角又尖尖的,一时竟和那书中化成了人形的狼妖撞上了脸。
见这小瘫子看上去像是被自己吓了一跳,薛鸷便很得意地笑他:“你也太胆小了。”
沈琅心里颇有些气恼,可他知道这人是这里的匪首,因此一开始也不敢太和他甩脸子,只不咸不淡道:“若换做是你,入神时被人悄不做声地这样盯着,你也要吓一跳。”
薛鸷盯着他那张脸,心里不由得想,这小少爷落难至此,可一张脸却还是收拾得白净漂亮。看惯了山中那些不修边幅的莽汉武夫,再看到这样一张同这里格格不入的脸,薛鸷心中不觉浮起几分模糊的惊艳之感。
他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你今日看着气色倒好些。”
沈琅不知道该答他什么,因着那日的事,他心里始终对这个人有些膈应,现在面对面时就更觉尴尬。
“你多大了?”薛鸷又问他。
“十七。”
“我以为你至多十六岁。”他的目光复又落到沈琅身上穿着的那件大袄上,“我这件袄子你穿着也大了。”
自那日从这里回去以后,薛鸷总能想起这人恼恨得红了眼的模样,心里又总是痒痒,想知道把这人真惹哭了会是个什么光景。
“至少能挡风御寒,”沈琅不冷不淡地说,“多谢大爷借衣服给我。”
薛鸷闻言很随意地笑笑:“不必谢。你那新屋子也快搭好了,估计再有三四日的功夫便能住人了。”
沈琅看向他。
“你不谢我了?”薛鸷道,“那空地我原想平出来养兔子的,却被你占了先。”
“多谢。”
沈琅以为他只是路过,糊弄着攀谈几句,这人估计就走了,谁料他似乎完全没有要挪动身子的意思,又开口没话找话道:“你每日都待在这里做什么?”
“看书。”沈琅故意答得简短。
“看什么书?”
“大多是鬼神精怪之类的杂书,想来也是这些人无聊杜撰出来唬人玩的。”
薛鸷闻言却突然凑近一步,阴冷冷地同他道:“未必是杜撰。我们这山里可闹过不少怪事,你没听人和你讲过么?”
沈琅摇头。
“常听说这山里有许多狼妖熊精,会学人口舌,等到夜深时才出来化成人形,在外头故意学你亲近之人的声音唤你的名字,勾得你回头答应,它们便会突然出现,将你咬得半死,然后再叼回窝里慢慢享用,等人发现找到时,便只剩下一套空荡荡的衣服鞋帽了。”
他说得极生动,就像是果有这事发生过一般。
因此沈琅有些迟疑地:“你少唬我,若果真有,你们怎么还敢在这里过活?”
“我们这些人时常是东躲西藏,有个能安生的地方便不错了,哪里还有的挑?”薛鸷很煞有其事地,“我也是好心告诉你一声,那些山怪最喜在冬日里下来吃人,吃饱了好蛰眠,你夜里若是听见了怪响,可千万屏息不要答应。”
“知道不知道?”
沈琅:“我才不信你。”
薛鸷又笑起来:“你爱信不信,吃了你也正好,到时也正好少吃我一个寨中兄弟。”
沈琅立即反唇相讥:“你又怎知它们不先吃了你?”
“我肉硬,不好咬。”薛鸷道,“再说我以前杀过狼,它们很怕我。”
“倒是像你这样不晒太阳的小少爷,细皮白肉,它们只怕闻着香味便寻来了,你怕不怕?”
沈琅有些恼了:“怕什么?它们来了也是找你报仇。”
薛鸷见他生气以后,原来冷淡的眼里便透出几分恼意,脸也微红起来,才终于像是个不经世事的少年人了。
“你方才才说多谢我,”他又故意道,“现在却又咒我被那山精野怪寻仇,可见你是个表里不一的小人。”
沈琅听他倒打一耙,顿时更生气了,只可惜这草棚子四壁漏风,连个窗子也没有,更挡不住眼前这个烦人的大高个。
于是干脆别过脸看书,将他当做空气不理。
薛鸷却仗着自己个高,抬手就穿过了金凤儿他们先前特意筑高过的竹篱墙,故意拿手挡着沈琅手里摊开的书页,不许他看。
“喂。”
“干嘛不理我了?”
沈琅不说话。
“你不知道我是这寨子里的大当家么?”
沈琅终于皱起眉,阴阳怪气道:“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