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与鼓乐齐鸣,长长的队伍与拥挤的人群渐次消失在视野里,应如耷拉着眉眼将目光收回。
先不说很快就要成亲这档子事怎么处理,原身之前和目标人物有过那样的纠葛,好像也很不容易化解,甚至可能作为陌生人都更容易获得好感些。
虽然开局不利,不过应如也不是轻易泄气的性子,往好里想,之前有过娃娃亲,至少多了个接近对方的理由。
春桃似乎误会她后悔没能跟探花郎表哥成就姻缘,赶紧安慰,“虽然拂了夫人的意,不过老爷也是替小姐着想,小姐现下的姻缘也是极好的,日后必会多子多寿、百年好合。”
小姑娘目光真挚,看得应如心里柔软。只是再好的姻缘也是对原身而言,她现在最紧要的,是活下来。
听刚才春桃这样说,应如猜测探花小哥多半是原身母族这边的表亲,这才能“拂了夫人的意”。想打听更多有关探花小哥的消息,可以从原身母亲那边入手。
“明知道今儿是御街夸官的日子,你俩就给我备这么点香囊和手帕,一会儿就掷没了!指望你们的脑子何用?还不快跟上!我要多看看探花郎!”
不远处迎面走来一个衣着与妆容皆明艳的女子,身后跟着两个表情惴惴的小丫头。
女子数落过两个小丫头,扭头瞧见应如,风风火火的脚步当即顿住,眼底闪过不耐。
应如:?
对面两名小丫头先开口,“见过大小姐。”
一旁的春桃亦朝女子行礼,“见过二小姐。”
听得春桃管这女子叫二小姐,应如反应过来,眼前肤白脸小,狭长的眼睛不笑也自带三分媚的女子,该就是原身那庶出的妹妹应姝。
看刚才对方那表情,姐妹关系貌似很一般啊。
应如把不准原身与妹妹之间如何称呼,只将视线落在应姝身上。
敌不动,我不动,先看对方怎么反应。
应姝着急追游行的队伍,一句寒暄没有便匆匆错身而过,娇小的身子卷起一阵香风。
两个小丫头赶紧小碎步跟上,三道身影融入绽朗的日光。
春桃嘟着嘴啐上一口,“越来越不把小姐您放在眼里了,庶女见着嫡女,不行礼也不问安,像什么话。”
应如迈步朝府邸回,继续套话,“那肯定是有人给了她不行礼和不问安的底气。”
春桃是个碎嘴话多的,果不其然接过话茬,“可不是嘛,搞不懂老爷,这么多年独宠沈姨娘,将咱明媒正娶的夫人晾着不说,连带着对小姐您也不比二小姐亲近,您还是嫡出的第一个孩子呢,怎么这般区别对待?”
应如了然,家主偏心该是缘故之一了。
“春桃,领我去见见母亲。”
春桃点头如啄米,“小姐出嫁以后想见着夫人就没这么容易了,是该趁现在多陪陪夫人。”
春桃不经意的话让应如想到自己的妈妈。
确诊癌症后,妈妈比她消瘦得还快,也是那个时候她才相信,世间原来真的有“一夜白头”这种事。
经历过生死,方知什么最重要。生动地活着,活下去,回报亲人以爱,是她弥留之际最深切的渴望。
前者尚有希望,后者再无可能,连见面都不能。
应如诚心祷祝,祈祷在她远逝的另一个位面,姐姐姐夫能照顾好爸妈,外甥女能给二老带去足够的慰藉……
*
去见应夫人前,应如先向春桃打听过原身和表哥之间的事情。
原来表哥姓江名晏,字霁颜,乃应夫人兄长之子。娃娃亲是应大人发迹前订下的,从春桃伺候原身起,就没见过也没听谁提起过这位远在琅州的表哥。
半年前江晏上京赶考顺便求见夫人,春桃和原身当时就在偏厅,见证了江晏不仅没能见到夫人,应大人更用“门不当户不对”,“若若等不起你扶摇直上”等话退了亲。
“你还记得,当时我跟表哥都说了什么吗?”
春桃歪头回想半天,“没说什么啊?就表哥表妹地问了安。奴婢后来感慨表少爷一表人才,小姐还说奴婢不该盯着陌生男子瞧,太无礼了呢。”
应如大概摸清楚,目标人物在此之前和原身没什么交集,最大的矛盾恐怕在于退婚当日原身一言不发,让目标人物误会退婚也有其本人的意思。
回得应府穿过垂花门,应夫人江问琴就住在后院最偏僻的角落。
应如估计到原身的母亲在应府境况不可能太好,只没想到会糟糕到这种地步。堂堂四品大员的妻子,随身只一个老妈子伺候。
看得出来应夫人骨相是美的,即便肤色黯淡,整个人极瘦,依然能从五官处觅得几分耐看。
应夫人闭目盘腿端坐在榻上,手中攥着一串莹莹散发光泽的念珠。
能呈现这种效果,想必念珠常不离手。
“若若。”应夫人语调极慢,声线带着干燥的沙砾感,不知道为什么,这状态莫名让应如联想到医院里那些病友,也是这样消瘦且缺乏生气。
那时候学校的同学时不时会来看她,大学生正是青春无敌的时候,站在病房里,与病人仿佛来自不同世界。一个朝气蓬勃,一个行将就木。
或许因为物伤其类,或许因为心疼应夫人与原身这对母女,“母亲!”应如鼻子一酸,顺从地递过手去,被应夫人一把握住。
那手没什么重量,像风干的枯柴。
“今日看着比平日精神。”应夫人的目光在应如脸上反复打量。
“女儿去看了御街夸官,表哥高中探花,舅父舅母必定欣慰。”拐弯抹角打听消息,这就进入正题。
应夫人闻言有一瞬间出离,很快,那双沉郁的眼睛浮上水光,“你舅父舅母只他一个孩子,岂能不开心?可惜兄长和嫂嫂没能亲眼看到他金榜题名……”
应如等着她多说一点,应夫人却像是陷入回忆,不再出声。
“表哥的风光甚至盖过状元和榜眼,好多姑娘朝他扔香囊帕子,女儿也一样……”应如佯装害羞低头。
来,快谈谈你女儿和侄子的娃娃亲婚事。
[宿主套的一手好话,佩服佩服。]
应如在心里“承让承让”,这不是被逼的嘛?
应夫人回过神来,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眉眼上,尔后缓缓开口,“虽没见到霁颜,可既然点的探花,想必承了兄长和嫂嫂的好样子。你是不是……后悔了?”
应如回忆了下江晏的风姿,觉得是个怀春的少女被退了这样一门亲事,很难不后悔,于是果断入戏憋出个欲语还休的表情,“母亲……”
应夫人盯着她的眼睛,许久长叹一口气,右手抚上她的鬓发,“霁颜上门拜访那日,你爹做主退了亲,只打发张妈给我带了句话,娘就知道他已经丧心病狂。后来娘问你自己怎么想的,若不愿退亲,娘便不要这条命也跟你爹闹上一闹,可你却说‘全凭父亲做主’。所以,其实本来不愿退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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