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该起身去紫宸殿了。”
裴文冕睁眼,瞧见一旁的烛火,和窗外漆黑的夜色。
昨夜是如何睡着的,裴文冕已记不大清楚了,只知道大概是个混乱的夜,便任由宫人为她更衣梳妆。
纤云拿簪子询问裴文冕的意见。裴文冕无可无不可,最后只道:“要简单些的。”
现在出发,到紫宸殿时,差不多便是用早膳的时辰。裴文冕想,他今日早朝后是不会召见大臣了,否则一定会留他们用膳,绝没有在此刻召见她的份。
念及此,裴文冕便不由带出几分冷笑来。
也不知他看到桌上的美酒佳肴,会不会想起,昨夜他也曾送给她一杯毒酒?
但更让裴文冕心塞的是,她如今不得不想法子讨他欢心,以此寻找机会出宫。想出这些法子,对裴文冕来说不难,难的是,如何隐藏起不甘行事。
待纤云插上最后一根簪子,裴文冕便起身往外走。纤云禁不住轻声问:“娘娘,您不看一眼吗?”
裴文冕回首,“不必了。”
纤云和几个宫女对视一眼,压下眼底的忧愁,快步追上。她们身处内庭,很少能接触到皇帝和前朝大臣,被派来这里,本是欢喜不已。这些年来,陛下后宫里从来没进过新人,娘娘还是头一个。可坏也坏在这儿,她们没人知晓陛下的喜好,娘娘也浑不在意,仿佛无心固宠似的。
内庭,裴文冕也甚少踏足,走在长长的宫道上,放眼望去皆是朱墙澄瓦和挂着陌生殿名的恢宏宫殿。
耳边传来细碎的声响,裴文冕驻足,纤云问道:“娘娘,怎么了?”
裴文冕摇摇头,示意众人噤声,抬步往声源处走去,就看几个太监将一个瑟缩着的小太监堵在角落里殴打恐吓。
“秋声,你胆子大了!我们可是杨公公的干孙子,这一带三宫十殿,哪个不得听杨公公的,叫你扫个地怎么了?”
“就是,我们家娘娘今日要出门,脏了娘娘的鞋,你担得起干系吗!”
却有一道清泠冷淡的嗓音从背后悠悠飘来,“哦?我竟不知,我殿里还有你们这帮为虎作伥的家伙!”
几个太监砰的一声跪下,“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裴文冕无意纠缠,“纤云,你找人把他们送到赵公公那里。”
一个太监膝行过来,顷刻间已是满脸泪,“奴才们是奉杨公公的命来给您送东西的。”
太监也有品级和职权划分,偌大宫廷,就是由这些太监和宫女一起撑起了运转的功能。裴文冕观他们模样衣着,分明与秋声小太监一般无二,却能颐指气使、拳脚相向,概因背后的靠山大有不同。
而宫妃大多要为自个留后路,与杨节一类的大太监打好关系,就是一朝冷落,日子也不至于很难过。
那太监就看眼前这位清清冷冷的娘娘,极缓地绽出一抹笑,不由心下一松。这位娘娘虽气势不凡,但据他们得来的消息,大概是个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的民间女子,正是需要他们的时候。
下一刻,他却听那位娘娘冰冷的嗓音,“堵了嘴,送给杨节。我就在紫宸殿里等着,叫杨节到紫宸殿复命。”
不理会那几个呜呜哀求的太监,裴文冕走近疼得嘶气的秋声,看他不过十五六岁模样,呆愣愣的,便拉他起来,“对不住了,秋声,是我疏于管理。你可愿意到我殿里当差?”
秋声摇摇头,垂下眼眸,可惊呆了一众人等。这样好的出头机会,当众拒绝娘娘,不是得罪人吗?
裴文冕缓了声,“虽说无功不受禄,但你这伤却是真的,稍后我叫人送些药给你。”
这一耽搁,到紫宸殿的一路上,她们都没有多做停留。
杨节的动作却比她们都要快,赶在她们之前到了紫宸殿外的宫道上,压着那几个脸颊高高肿起的太监给裴文冕陪笑。
紫宸殿外宫人众多,侍卫也多。昔日风光无限的杨公公带着干孙子卑微地站在这儿,格外引人注目。
裴文冕视线扫过那几个泪汪汪的太监,“行了,今后好生约束就是。”
杨节听闻,扑通一声跪下,砰砰砰叩头,额上鲜血淋漓,“谢娘娘宽恕!谢娘娘宽恕!”
察觉到过往宫人隐晦的视线,纤云扬声道:“杨公公,我们娘娘好心肠,可什么都没说呢,你这副模样给谁看?”
都做了许多年的宫人,不必刻意听,纤云就知道,此时众人心中必定在猜忌娘娘刻薄寡恩、飞扬跋扈。宫中虽以帝王荣宠为风向,但小人物的一念之差,也许便会在关键时刻化作利刃。
此人用心实在歹毒,纤云恨极了。
杨节一怔,露出个笑,“是我冲撞了娘娘,娘娘这样罚我,确是轻了。”
裴文冕缓步上前,走过他时,忽地回头道:“原也是我想岔了,只想着轻拿轻放,却没考虑到,这样的大事,你又是陛下身边的旧人,合该陛下亲自惩处才是。”
被裴文冕锐利的目光轻轻扫过,杨节心猛地一跳,就听裴文冕用轻缓的嗓音说出让他震颤的话语。
“你不要回去了,随我进紫宸殿,恭候圣驾。我倒要看看,陛下要如何给我个说法。”
垂下头,毕恭毕敬地随裴文冕入了紫宸殿,杨节便自发在殿门外跪下。
怎么可能!
干爹明明说了,陛下对这位娘娘根本就不在乎。何况昨夜他也在狱中,陛下对她言语间多有轻慢,她怎敢……怎敢捅到陛下面前!
皇帝还没下朝,裴文冕在殿里坐了会儿,就觉发上珠钗碍事,压得人脑袋昏昏沉沉,遂往铜镜前走去。
短短几步,禁不住再次感叹这座宫殿的富丽堂皇、品味高雅,怨不得历来得了天下的人都爱住在皇宫中。
这般一想,裴文冕摘发饰的动作一顿。
之前是她着相了。
有悍然到能守住天下的强权,还有什么,是帝王强要不来的呢?
他却又什么都不肯说,只可能是所求难于启齿了。
既如此,裴文冕也就不急着琢磨他的心思了。砝码嘛,总要一点一点加,等到他失了耐性,才是好时机。
纤云眺望一眼跪在殿外的杨节,掩唇笑道:“娘娘您瞧,他那模样。”
裴文冕道:“他等着他主子给他撑腰呢。”
纤云和一众宫人忿忿不平,“今日可真怪,先是有个不识好歹的秋声,又来了个着魔一样没长眼睛的杨公公。”
“秋声的事不许再提。何况他做什么,原也是他的事,”裴文冕心情不错,打量着铜镜中身着繁复宫装的人,不由一笑。
她头一次穿汉服,还是和社团里的朋友们一起。一群青春正茂的年轻人,费了老大劲收拾好行头开读书会,执扇执卷,望着彼此古风古韵的模样,自是无比开怀。
如今时移世易,裴文冕这身宫装,不知比那年讲究华美上多少,却只让人心生沉重。
她今年已二十五岁,转眼已经来到这个陌生的王朝五年。
裴文冕算了算,若是在现代,她应当已经递交了博士申请,正在读博的路上。
纤云几人被裴文冕这笑一晃,叹道:“娘娘,您笑起来真美。”
赵公公几人坠在帝王身后,不敢出声。
帝王已负手立在院中,凤目望向窗前被众多宫人簇拥着的裴文冕,不知看了多久。
他从来都知道,文冕是极美的,却不知,原来文冕换上留仙裙,会是这样摄人心魄。
尤其……帝王确信,方才他确实看到了裴文冕的笑。
没有母后,没有那些不相干的人,就在他的宫殿里。
虽然这笑一闪而逝,夹杂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但却是真真切切的笑。
裴文冕也发现了他,已经敛了笑意,出声唤道:“陛下。”
帝王面上便带了笑,欲要相迎。
窗前人影一闪,裴文冕已经从殿内出来,神色间少了几分冷淡,“今日可还顺利?”
帝王颔首。
裴文冕眉尾微抬,“可我这里不顺利。”
赵公公心一下就提了起来。莫不是裴大人这厢一夜沉思,又不干了?便悄悄地去觑帝王的脸色。
帝王面色如常,只是眸间多了丝寒意,“安康富足,还能有什么不顺?”
裴文冕斜他一眼,莫名其妙。
“纤云,你来讲。”
纤云口齿伶俐,三言两语便将杨节的事复述出来。至于引起事端的小太监秋声,在场诸人却无人关注了。
帝王笑道:“着实不顺。”
裴文冕指向殿外的杨节,“人就在这里,我初来乍到,还不清楚宫里的规矩,劳烦陛下帮我处置了。”
帝王笑笑,视线淡淡扫过面如土色的杨节,又滑过瞬间紧绷的赵公公,一锤定音,“杖二十。叫来各殿主事太监、宫女,一并观刑。”
“敢有再犯者,与杨节同。”
裴文冕眉目舒展。既然要待在这里,总要待得舒服些。
纤云等人亦止不住高兴。经此一事,宫里再不会有不长眼的敢顶撞娘娘。她们做为娘娘的宫女,在外也沾光。
裴文冕又问:“那些小太监们说,我那边三宫十殿,谁的名号都不如杨节有用,可是真的?”
赵公公陪笑道:“杨节行事张扬,冲撞了娘娘,罪该万死。后宫里,自然是以陛下和娘娘您为主。”
用过早膳,帝王便以消食为由,与裴文冕一同入了御花园。
纵是秋日,御花园中也有娇花盛放,美丽动人。
八角亭外,帷幔轻垂,花香袭人。
帝王端坐,提笔批阅奏折,裴文冕挽袖磨墨。
清润修长的手,握着朱色方墨,推拉磨旋间,便有鲜红墨水从白皙指尖流淌而出。
他看着,忽觉活色生香,抬指压在那纤细腕骨上,察觉手下人一僵。
“文冕。”
“在。”
他仰头覆上裴文冕的唇,便是裴文冕未尽的话语,也尽数被堵在口中。
脊背触上冰凉坚硬的朱柱,裴文冕冷得一激灵,清越眉眼微皱。
帝王手掌捏握在她后颈间,待瞧见她清明的双眸,凤目一黯,继而笑笑,扯起她臂弯间那条碧山色披帛,罩住裴文冕眼睛,系在脑后。
暂时抛去视觉,反倒叫裴文冕轻松些。
广袖滑落,纵使看不见,裴文冕也能感知到,他带着薄茧的手抚上了她肩头,带着她深吻。
帝王滚烫的灼息,无孔不入的龙涎香,以及将裴文冕逼在柱前的健壮身躯,无所不至地夺取着裴文冕的一切。
于是裴文冕在他掌下化作任意形状,也随他的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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