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他又遇到了钱山等人。
“陆兄?”来人很是惊诧。
陆臣抬眼就看到了姗姗来迟的钱山,微微点头,算是礼貌性问候。
“陆兄,你不是过了府试,怎么不去内院?”内院有同一阶层的人,总好比这里生生熬着。
陆臣终于有机会阐清这桩误会,他起身拱了拱手,致歉道:“是某的不是,没来得及告诉钱兄”“在下并没有过府考,侥幸过了县试而已”
“啊?”“我就说嘛!府考哪有那么容易过,难怪没听说过陆姓案首,原来是没过啊,真真是误人太深”
一旁的同行人员的脸色就有点不好看了,当下出言讥讽:“钱公子,这就是你夸上天的好友吧,也不过尔尔,若是没什么事情,在下告辞”
“哎!”面对这一突变,钱山也有点恍然无措,伸出尔康手也没能挽回庄严。
陆臣看向那人,钱山哂笑解释:“庄兄性子直,还望陆兄勿怪”
少年瞬间收回目光,笑道:“本就是误会”
何必当真。
接下来一段时间,陆臣总能遇到钱山、姜尚等人,一来二去倒也混个面熟。
这日,陆臣正在屋里温习功课,江氏两口子在厨房忙着,隔壁好像也没人。
“扣扣”他这逼仄的小屋迎来了客人。
少年打开门,望着钱山,忙将人迎进来,拿出几个凳子,转头取出煮好的山泉盛杯,招待客人。
“陆兄,莫要客气”
钱山接过茶水,目光从院子的环境转向主人,眼底满是欣赏,“明日我们要去衙门报名登记,陆兄可要一起?”
报名登记就是科考报名,需要三个人唱保,这也是陆臣近些日子毕竟头疼的事情。
寄给渠县寇家大房的信笺已有三月余,迟迟不见踪影,他心里有点不太踏实。
眼下听到钱山的提议,他...有点意动,只是心里存疑,捻起茶杯抿了一口泉水,淡淡道:“何德何能敢麻烦钱兄”
非亲非故,人家这么做,肯定必有所图。
钱山也不避讳,直言道:“..陆兄的才情,鄙人有目共睹,若是能帮衬一二,也是我的福分”
反正家大业大,区区小事不足挂齿,若是中了,他们也搭上了陆臣这条线,若是没中,也权当他一片心意。
简而言之:这人挺和他胃口。
对上钱山势在必得的目光,陆臣....,半响才点头:“那就麻烦钱兄了”
声音喑哑,很是低沉。
很快,他迎来了人生第二次考试。
科举考题某种程度上彰显了考官的喜好,换句话说,考题目隐隐可以窥见考官的文风,有的考官喜欢务实的文章,有的考官偏好辞藻华丽的诗赋,各有心思,也各有追求。
这就意味着陆臣的文章不一定会“讨”所有考官的喜欢,若是趋炎附势地迎合考官的心思,又失去了文人的风骨,故而他这次考试秉持着中规中矩,不求闻达于文人名士,只求能解除眼下的困境,毕竟“学而优则仕”------在这种环境下,要想获得物质上的独立,又想拿到“见到官员不下跪”的自由,他愿意试一试从仕。
随着梆子声落下,少年敛了杂念,开始检查卷面,粗粗扫了一下考题,眸色遽然加深,随即便卸了心思,全神贯注地开始审题、答题。
第一题:作诗
题目:《望终南余雪》
当今黜衣缩食,克勤克俭,自己衣食要求极尽简易,更是对身边人,尤其是后宫妃子、子孙耳提面命:不可过于奢靡,衣服够穿就行,吃食能饱腹就好,出行不易张扬,酒席不可摆阔.....上行简约成习惯,自此形成了一种“下效”的风气,各级官员已经夹紧尾巴,管好自家门过日子,就连民间也开始以此为荣,互相攀附,甚至出现了互相比穷的滑稽现象。
没想到,这次考试竟然还有考官出诗题?
印象中,上一次科举以诗词为考题,距今已有一百多年,时维多年,再见诗题,心里感慨万千。
《望终南余雪》就是题意,要围绕这个题意展开丰富想象力,再结合自身储备的知识进行美化便可。
不过看到这个题目后,他不仅想起冬日里的杏花村,抬头望去,日出东山,红日破云,云层奔涌,上面阳光垂照下来,下面浓雾滚涌上去,云蒸霞蔚,白雪从云层里倾泻而下,随风乱舞,远远看去,很快重重小山就披上一层银装,颇为壮观。①
思及此,他便洋洋洒洒写下自己心中的画面:
“终南阴岭秀,
积雪浮云端。
林表明霁色,
城中增暮寒。选自《终南望余雪》
从盛京城里高楼上远远看去,终南山的北面景色十分秀丽,山上堆积着皑皑白雪,白雪挤在山上,好像与山顶耸入云端,雪后放晴,夕阳映照在林梢之间,傍晚之后,城里更寒冷几分。
第二题:诗赋题
题目:赋题为《未明求衣赋》,诗题为《悬爵待士诗》。
“未明求衣赋》 ”出自《周书·乐运传》“天子未明求衣,日旰忘食,犹恐万机不理,天下拥滞。”
言下之意:君王形容天没有亮就穿衣起床。忘记了吃饭,生怕处理不好朝政,导致天下事务停滞,。
这段话形象生动地体现了君王勤于政事的形象。
“悬爵待士诗”选自:“古者悬爵待士,惟有才者得之”。
《未明求衣赋,(悬爵待士诗)为韵》
夙夜宁无准,忧勤事万机。
良宵犹未曙,深殿早求衣。
长乐钟才动,华胥梦已归。
丝纶传紫禁,黼黻进彤闱。
被处烛仍在,垂时星始稀。
岂惟汉文帝,因此致巍巍。②
第三题:《刑赏忠厚之至论》,算是史论题。
试题出自《尚书·大禹谟》:“罪疑惟轻,功疑惟重。”孔安国传注文:“刑疑附轻,赏疑从重,忠厚之至。”于是紧紧抓住这一题目,主要阐明古代的贤君赏善惩恶,都是本着忠厚宽大的原则,主张“使天下相率而归于君子长者之道”。
《刑赏忠厚之至论》
尧、舜、禹、汤、文、武、成、康之际,何其爱民之深,忧民之切,而待天下以君子长者之道也。有一善,从而赏之,又从而咏歌嗟叹之,所以乐其始而勉其终。有一不善,从而罚之,又从而哀矜惩创之,所以弃其旧而开其新。故其吁俞之声,欢忻惨戚,见于虞、夏、商、周之书。成、康既没,穆王立,而周道始衰,然犹命其臣吕侯,而告之以祥刑。其言忧而不伤,威而不怒,慈爱而能断,恻然有哀怜无辜之心,故孔子犹有取焉。
《传》曰:“赏疑从与,所以广恩也;罚疑从去,所以慎刑也。当尧之时,皋陶为士。将杀人,皋陶曰“杀之”三,尧曰“宥之”三。故天下畏皋陶执法之坚,而乐尧用刑之宽。四岳曰“鲧可用”,尧曰“不可,鲧方命圮族”,既而曰“试之”。何尧之不听皋陶之杀人,而从四岳之用鲧也?然则圣人之意,盖亦可见矣。
《书》曰:“罪疑惟轻,功疑惟重。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呜呼,尽之矣。可以赏,可以无赏,赏之过乎仁;可以罚,可以无罚,罚之过乎义。过乎仁,不失为君子;过乎义,则流而入于忍人。故仁可过也,义不可过也。古者赏不以爵禄,刑不以刀锯。赏之以爵禄,是赏之道行于爵禄之所加,而不行于爵禄之所不加也。刑之以刀锯,是刑之威施于刀锯之所及,而不施于刀锯之所不及也。先王知天下之善不胜赏,而爵禄不足以劝也;知天下之恶不胜刑,而刀锯不足以裁也。是故疑则举而归之于仁,以君子长者之道待天下,使天下相率而归于君子长者之道。故曰:忠厚之至也。
《诗》曰:“君子如祉,乱庶遄已。君子如怒,乱庶遄沮。”夫君子之已乱,岂有异术哉?时其喜怒,而无失乎仁而已矣。
《春秋》之义,立法贵严,而责人贵宽。因其褒贬之义,以制赏罚,亦忠厚之至也。
唐尧、虞舜、夏禹、商汤、周文王、周武王、周成王、周康王的时候,他们是多么地深爱着百姓、深切地替百姓担忧,而且用君子长者的态度来对待天下人。有人做了一件好事,奖赏他之余,又用歌曲赞美他,为他有一个好开始而高兴,并勉励他坚持到底;有人做了一件不好的事,处罚他之余,又哀怜同情他,希望他抛弃错误而开始新生。欢喜和忧伤的感情,同意和不同意的声音,见于虞、夏、商、周的历史书籍里。成王、康王死后,穆王继承王位,周朝的王道便开始衰落。然而穆王还是吩咐大臣吕侯,告诫他使用“祥刑”。他说的话忧愁却不悲伤,威严却不愤怒,慈爱而能决断,有哀怜无罪者的好心肠。因此,孔子把这篇《吕刑》选进《尚书》里。
古书上说,“奖赏时如有可疑者应该照样留在应赏之列,为的是推广恩泽;处罚时遇有可疑者则从应罚之列除去,”为的是谨慎地使用刑法。尧当政时,皋陶是掌管刑法的官。要处死一个人,皋陶三次说当杀,尧帝却一连三次说应当宽恕。所以天下人都害怕皋陶执法坚决,而赞美帝尧用刑宽大。四岳建议:“鲧可以任用。”尧说“不可!鲧违抗命令,毁谤同族。”过后,他还是说“试用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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