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前。
启明殿中,献流立在房门口良久,唇边淡淡的热意还未退去,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忍不住轻轻扬起。
远处白芒渐盛,又在极快的速度下坍塌,来人周身星光熠熠,长裳曳地,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红色的腰带在风中盘旋飞扬。
“师兄!”
那人大喝一声,便迫不及待地从云头上跳下来,估计是太着急了,竟直冲冲跌到了地上。
献流忙上前将他扶起:“金昌?”替他拍了拍衣裳,献流这才打量起他模样,“你不在天河布星,慌里慌张地来做什么?”
金昌星君不说话,只急吼吼踏入房中,连喝了三碗水,这才慢悠悠地变回原本的模样,金衣耀眼,眉目深邃。
献流跟着进来,一看便知,他又扮作仙童躲懒去了,一把年纪,正事不做,他看这师弟的眼中难免带了些愤懑。
“听闻你失踪良久,带了个小地仙回来,还同师父说要退了同师姐的婚约?”
献流只道天界的消息向来走漏得极快,他虽见怪不怪,可这舆论中心是自己,难免有些不自在:“确有此事,怎么了?”
金昌猛地抓住他手:“师兄,你们倒了大霉,这一切怕都是你自作多情。”
献流听他说出这样的话,反而觉得金昌愈发不可靠:“并非我自作多情,我们心意相通,这点毋庸置疑。”
金昌望着献流那副春心荡漾的模样,直呼见鬼,默了一瞬,他才重重叹了口气:“我将知道的都说与你听罢。”
原来,太白金星广收门徒,今日开坛做法,道法枯燥,却有许多新面孔涌入天界,金昌图乐,翘了天河的事务,也跑去玩了。
人群熙熙攘攘,金昌打着瞌睡挨过讲经,终于有机会跟那些小弟子搭话,席间难免吵闹,献流这桩风流韵事自然不胫而走,席上几乎无人不知。
金昌也凑过去听了几耳朵,初时不过觉得稀罕得很,师兄一株千万年不开花的老铁树,也有如此离经叛道的一天,越听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他化作跟他们年纪相仿的仙童,看上去面相良善,其中一人心中难捺,脱口便道:“你们可知战神出自何处?”
这问题六界几乎无人不知,献流出身早已湮灭许久的雪国神族,他若是讲这个,真是无聊至极。
金昌端着食盘意欲走开,谁料这人在众人唏嘘声中悄声道:“我从古籍上知晓,雪国神族后裔生来体内便有同心契,这东西邪得很”
金昌脑中警铃大作,立时冲上前拨开人群,单手将那小弟子揪了出来:“师兄私事,也容你在这里非议?”
有人认出了他,连忙推搡着同伴离开。
见众人散了,金昌垂眸,半威胁半商量地叫那小仙将他知道的和盘托出。
原来这同心契是为了神族保命用的,一生中只有在濒死时才会触发,封印容貌声音以避祸,以图来日,此时若有人意图趁人之危害神族性命,同心契便会自动与之相结,从此修为相通,生死相连。
初时神族体弱不堪,便会在同心契驱使下尽量满足另一人的要求,那人修行所得尽数归于神族不算,还会逐渐对神族情根深种,非解契不能移。
“你跌入山中,容貌声音皆被封印?”
献流抬眼,轻轻点了点头。
“你对她是否有言听计从的时候?”
献流又点头:“初时的确如此,后来”,对,后来他修为恢复过半,便再也不会这样了,因耗尽仙力变成“傻子”的情况也没再出现过。
扶西也时时嚷嚷,自己不论怎么修炼,天地精华皆如泥牛入海,不知所踪,原来都是归他所有了。
金昌见他神色愈发难看,忍痛又往他心头来了重重一击:“她是不是对你情根深种,对你百般纵容?”
献流仿佛被一记无形的重拳击倒在地,整个人方才的意气风发顿时荡然无存,他手指紧紧扣在桌边,有些脱力:“会不会是,他胡说八……”
金昌啪的一声将书册拍到桌上:“我也担心他乱说,所以到藏经阁中取来,亲自翻看的。”见献流唇色渐渐苍白,他也有点于心不忍,可也明白面对这些糊涂东西,就该快刀斩乱麻,迟则生变,“不信你自己看!”
献流平复呼吸,握住书脊的手指用力地发白,他自认饱读六界书册,过目不忘,为何独独不知此事。书册上的字恍若有了生气,横竖撇捺从纸页上缓缓飞起来,重重撞进他的瞳仁中。
生死相连,修为相通。
情根深种,予取予求。
脑海中不可避免地出现扶西的笑颜,他喉头动了动,半晌才抬起略有些通红的眼眶,他心中竟生出一个可怖的想法,若是扶西一直都不知道呢?
金昌被他神情吓了吓,往后仰了一点,四海平定后献流不似从前凶狠,气质亦柔和了许多,已经太久不曾在他脸上见过如此锋利的表情了。
“师兄?”金昌小心翼翼。
“她知道了吗?”献流按住起伏稍大的语气。
金昌摆手,从他神情中窥得一两分狠厉来:“那个小地仙,她不是被师父唤去了。”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怪不得,莫非师父早已知晓真相,此番正是为了同心契之事叫她去的?”
献流猛然起身,欲夺门而出,可上涌的气血忽而归于平静:“瞒得了一时,瞒不住一世。”他叹口气坐了回去,“来日她若知晓真相,只怕会恨我。”
“我不愿她恨我。”
金昌哪里见过献流如此模样,心头抖动两下,只想灰溜溜地跑开,可又觉得自己似乎打破了献流的某些幻象,害得他此刻难受,只好出言安慰:“师兄,这些都是古籍所载,不一定是真的。”
献流抬眼,想起金昌方才那副信誓旦旦的模样,自然明白他有些徒劳的安慰:“与你无关,你先回去吧。”
金昌哦了一声退出门外,脚步却有些迟疑,他忍不住又挪回去,倚在门外打量献流神色。
金昌眨巴着眼睛,没想到不过转瞬,献流竟已恢复了神色,冷漠疏离,不苟言笑,若非轻垂的眼睫缓缓颤动,谁能瞧出他面上的几分愁色。
金昌又跨进来:“师兄,世间女子千千万,何必单恋一枝花,来日事情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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