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心如春草,一夜满旷野。
高皇后难产而死,近臣于宫乱中或亡或散,真相近乎死无对证,当时是几个内侍与宫人为高皇后接生,并在三日后将以软帐草草包裹的婴儿交到了章帝手上。章帝平定争位之乱后失了贤德的高皇后,又得了苦盼的子嗣和皇位,心情处于大起大落中,自然没有顾得上注意旁的事情。
没人知道章帝秘密彻查的结果如何,阮敏中只查到在元和政变前一年的某个夜晚,那些曾在太子出生时护持有功的内侍和宫人皆被章帝秘密赐死。
他是真的怀疑那些人皆是前朝皇甫氏留下的暗桩,里应外合将他期盼已久的子嗣偷天换日,才酝酿出后来的苦果。
人说废后杨氏祸国殃民,联合安定王谋杀太子大逆不道,很多人却也忽略了杨氏的权势俱是章帝所给,从头至尾杨后都不过是章帝合理除掉太子的一把刀罢了。
很可惜,那时的章帝自己也没有想到,杨后想要的远比他所想的多,这个女人完全被权势迷昏了头脑,竟敢勾结安定王与河间王谋反,引发这一场滔天之波,令章帝膝下几位皇子也接连葬送,更近乎颠覆了他的江山。
阮蟾光问:“那失踪的太子可还活着?”
顾云廷摇了摇头,不论太子是真是假,当时无论杨后或是章帝出手,一介孩童都断无生还的可能了。
武阳王得势后,几次联络朝臣逼章帝昭告天下承认太子已死,章帝之所以迟迟不肯,就是在留着这个位置等他真正的儿子归来。
那年泷、洛两州兵起,无数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整个西京血流成河,还有她无辜的大哥不知惨死何方,至今尸骨无存,一切的起因竟都是因为帝王的一时疑心。
阮蟾光泪流满面,扶着案几的手指几要将指甲抠陷进去。
她已不知疼痛,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伸来将她的手轻轻抽起,在她掌心塞入了一方软帕。她抬头,正见那人目露哀惜,心疼地凝望着她。
她用软帕将泪默默拭去,起身道:“父亲既然请辞,想是很快便会返回中州。甥女不便久留,过两日便要回去迎接父亲了,还望舅舅见谅。”
顾维长一切都懂,他点了点头,看一眼沉默低沉的三儿子,方才两人的动作他尽收眼底,道:“先休养两日,叫你三表哥送你回中州。”
“谢谢舅舅。”阮蟾光福了福身,退出书房,顾云廷知道父亲有话要和三弟说,一同送她出了门。
二人走后,顾云简适时起身离开,身后顾维长叫住他:“你可对蟾光有意?”
顾云简顿住了脚,慢慢回头。
“你若有意,我可代你问问你姑丈和蟾光的意思。”顾维长不紧不慢拿起一封文书,很想拿捏下这个逆子,他是岁数大了,还不至于老眼昏花,甥女和这逆子少时在汝阳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前些日子甥女那一手剑术招招都带着这逆子的痕迹,嘴上说着二人无男女之情,方才的举动却不全然如此。这逆子常年不回家,表妹一来定州就巴巴地跑回了府,啥心思不是一目了然吗?
话落半晌无人应,顾维长偷眼觑去,正见顾云简薄唇紧抿,脸色惨白,一双星眸直视着他似要喷出火来。
顾云简冷冷道:“我的事,不须旁人操心!表妹出身高贵,也不是我这一介倡贱之子可配!”
他竟还未忘记当初的事,旧事重提令顾维长顿时恼羞成怒,他怒喝:“逆子,你有完没完!”
什么倡贱之子,他是他顾维长的儿子,血脉传自顾氏,不取决于他母亲!他当初不过怒极骂了他这么一句,就叫这逆子记恨他这个父亲至今吗?
“哼!”顾云简鼻间重重吐出一息,转身离了书房。
顾维长气急,长臂将案上文书尽数扫落在地,气得大骂:“逆子!逆子!”
阮蟾光与顾云廷走出书房不远就听到了顾维长的怒骂声,再回头正见顾云简忿然甩袖出门,顾云廷叫住他:“三弟!”
顾云简止步,侧过身拱了拱手,“府中还有军务等弟弟回去处理,二哥、表妹少陪。”
他接着快步走了,顾云廷有些为难地看看阮蟾光,“自来就是这个脾性,表妹别介意。”
阮蟾光摇了摇头,“表哥回去劝劝舅舅吧,到底生身父子,如何能一直生分着呢?”
顾云廷回看一眼书房,“好,那表妹慢走,回去早些歇着。”
阮蟾光点了点头,出了垂花门快步向外追去。
刺史府门前,莫云正给顾云简牵了马匹,他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回头,在看到扶着高大朱门迈出门槛的清弱少女时,疾厉面色缓和下来。
她肩背单薄,纤腰如柳,上衣是淡霁色以金银丝线刺绣缠枝莲纹的广袖轻衫,下裳为牙白与素蓝间色的交窬长裙,裙外罩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秋月白绡纱,衬得整个人若山峦间飘出的一缕清凉烟雾,好似风一吹便要散去。
恰在此时门前起了长风,扑面的寒凉令她身子一抖,顾云简制不住心底动容,快步上前去解下身上云缎披风给她披上,关切问:“冷不冷?”
属于他的暖意和沉水香息包裹阮蟾光全身,她的视线水雾朦胧,“舅舅年纪大了,表哥不要跟他置气。”
她因方才哭过,又吹了风,眼睛红红的,光洁额角垂下一缕发丝,显得有些憔悴。顾云简放在她肩上的手指微动,想去触摸她动人的眉眼,那年遗留的伤痛却一下下击叩心门,最终令他克制地收回了手,他慢慢闭目,应了声:“好。”
“这样,我就放心了。”阮蟾光看着他收回的指尖,眸底闪过一丝失落,后退一步,向顾云简行了礼,反身回了府内。
冷冷的风吹彻府门,顾云简站在门前看她轻云般的身影快步穿梭在抄手游廊上,踏着月华渐渐走远。
两日后,阮蟾光告别顾维长与顾云廷父子返回中州,顾云简一路将她送至汝河之畔,于此顺流南下便可抵达汝阳。她让顾云简留步,“不过只剩几日水程便到了,表哥军务繁忙,就送到这吧,余下的路,让我自己走吧!”
她的话令顾云简心头钝痛,他就这般眼睁睁看着她登船而去。船只每行一寸,她便离他远一分。
虽然做了很久的思想挣扎,但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失去她。待后来他想清楚要去找她剖白心意时,却被疾来的战事绊住了手脚,等到他们再次见面,什么都晚了。
往后的岁月里他都在责怪自己,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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