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
桃夭偏过头,冷酷道:“怎么叫是你的事,应不应是我的事。”
七寻盯着他,笑了。
耳朵都红了,还在嘴硬。
七寻自顾自从桃夭身边走过,支着腿坐在柳树下,目光不经意地从李清袍子下扫过,问:“李清的腿,是你砍断的吧?”
表面装聋作哑,实则恨不得他们打起来的李清:“……”
桃夭默了默,那双竖瞳又露了出来。他抛开酒壶,摇着扇子问:“何以见得?”
“翎王虽然残暴,但他需要李清帮他做事,所以就算是惩戒,也不会动手砍他的腿。因为这样很不方便,翎王不需要一个残废。”
“除非……”七寻顿了一下,十分单纯地看向李清说:“除非他没用了。”
没用了,就不用在乎他是不是个残废,就可以随意践踏他,踩碎他的骨头,然后随手丢了喂狗。
可是那个雨夜,来的人是李清。
这就说明那时候,李清还没有被翎王抛弃。
“雨夜来临前,为了报复,你在牢里砍断了他的腿,让他不能再出来兴风作浪。”桃夭不说,就只能由七寻来开口了:“可令你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还能挑唆翎王,带兵围剿风花雪月楼,用人命,逼得冯涯自刎。”
“你同冯涯一块死的,可你执念未消,化作血狐,与那天夜里死的人一起,把自己囚在了这里。”
七寻看着他问:“小狐狸,一定要为了这么一个人,把自己困在这里吗?”
阴风从七寻和桃夭之间刮过,有些冷。房檐银铃作响,楼中那些模糊的鬼魂从中探出头来。
红鸾倚在门边上,红眸看向七寻,又很快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青颜观察着她的举动,见状抓着木栏的手紧了紧,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静静观望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李清弯下身狂笑捶地,若是活人状态,怕是要笑出眼泪来。直到他笑够了,才终于直起身,说:“他出不去的,他永远都出不去的。”
“这里的所有人,都要陪着我,永世不得超生——”
七寻脸上的表情淡了淡,肉眼看上去其实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就是能让人感觉到她身上刺骨的冷意。
就在李清得意之时,就见她忽地一笑,“你怎么知道他们出不去?”
“是觉得自己做的那些事,再不会有人知道了吗?”
李清一愣,不明白七寻在说些什么。
在他看来,七寻不过是像过去那些被拉入镜子的人一样,败在了桃夭等人手中。
她能醒来,简直就是奇迹。
所以,他并不知道七寻曾附在那个叫小四的孩子身上,看了一眼过去。
“为了灵狐,你不惜联合强盗,逼得结发妻子险些命丧黄泉。为了保命,你让南林瘟病再度爆发,又联合张刺史,给百姓分发没有功效的假药。”
“我说的,可都对!”
闻此,李清脸色终于变了变,不由得吼道:“你闭嘴!”
“你才闭嘴!”七寻站起身来,冷嗖嗖地看着他,说:“如果我猜得没错,在冯涯到南林之后,你不仅阻断了后方药材,还将真假药混合着端到病患手中,鱼目混珠,以假乱真。若不然,冯涯又怎会看不出你在背后做的肮脏事!”
“之后,你又将南林之事全部归咎在了冯涯身上,让她顶罪,身受牢狱之苦。”
“这难道不是她咎由自取,应得的下场吗!”李清伪善面目终于彻底裂开,露出它本来的模样:“是她不交出灵狐,才逼得我不得不出此狠招。她死,是死有余辜!”
像是再也听不下去他讲的话,桃夭将他一脚踹趴在地上,踩着他脑袋说:“我与你在这耗了这么久,本以为你会生出点悔过之心,可如今看来,倒是我仁慈了。”
“啊啊啊——”李清惨叫着,魂体被桃夭镇得忽明忽灭,他缓了缓,狞笑道:“悔过?我有什么过错?”
“雪月楼那些人难道不是冯涯害死的吗?”
“不过也是你们自己蠢,偏要去狱中救她,才感染了瘟病!全楼的人都要随着她一起下地狱!”
七寻一惊,下意识看向青颜的手臂。
冯涯久病不起,果然是感染了瘟病吗?
她又想起青颜曾对小四说过的话:红鸾看着面热,平日里也就跟我们走得近些,若是她出了什么事,你可不能替她遮掩。
若是如此,最开始去救冯涯的就不可能是红鸾……
应该是青颜才对!
她入的是青颜的梦,所以看到的事情有一部分是真的,有一部分是青颜联想到的,但总的来说,大致方向不会出现偏差。
也就是说,真实情况下,并没有白狐救人,是青颜一个人去救的冯涯!
冯涯那时候高烧难退,神志不清,青颜只以为是重伤感染,并不知道她感染了瘟疫。
为了躲避官兵搜查,也为了洗脱嫌疑,她肯定还是像往常一样出去迎宾舞剑。
自冯涯帮着老鸨出谋划策,酒楼生意兴旺,人流不绝,瘟病传染起来是非常容易的。
七寻摩挲着手中的支架,符文……
如果这里是由鬼魅衍生出来的镜子,青颜梦中冯涯念的咒文是否也有效果?
她闭眼努力回忆着,不消片刻便想起冯涯符纸上画的符文。
似察觉到什么,桃夭定睛看去,才发现七寻不知何时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头,聚精会神地在那张失去功效的符纸上勾画着什么。
落笔成,符文上的金光一闪而过。
七寻用两指夹着符纸,放置嘴边,念道:“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
刹那间,楼中狂风大作。
天边血色如潮水褪去,楼沿间挂着的灯笼被风吹得哐啷响,一片灰飞飘过,紧接着,是更多带着火星子的灰烬漂浮在白色的天空中。
很快,诡谲无光的酒楼在符纸的金光下,逐渐显露出它真正的模样。
那是经历过屠杀和大火,破败不堪的模样。
面容模糊的鬼影们惊奇地看着自己逐渐清晰的手,却发现上面布满疤痕和烧伤。
这一刻,他们终于想起自己是因何而死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面容丑陋的女子和男子们怒瞪着李清,纷纷开口:“才不是你说的那样!”
“我们记得,那时候酒楼里有人感染了瘟病,为了不让病气外传,酒楼被官人查封。”
“对!我也想起来了……是冯姑娘!是冯姑娘撑着病躯给我们诊脉施药,才让我们的病情慢慢好转。”
“明明我们已经好转了,可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居然……”鬼魂颤抖着指着李清,艰难道:“居然带兵,想将我们屠杀殆尽!”
“我们自认倒霉,冯姑娘却毅然决然地挡在了我们面前,与这你对峙。最后用灵狐和自己的命,换雪月楼所有人平安。”
“岂料,你猪狗不如的东西不讲信用,一把火,将我们所有人烧死在楼中!”众鬼悲恸欲泣,恨恨地瞪着李清,咬牙切齿道。
七寻指尖符文逐渐燃起,很快烧成灰烬。
她站在李清身边,冷道:“听到了吗?这才是当年的真相,是你怎么污蔑,也遮掩不了的事实!”
李清扭曲着脸,愤恨道:“我,不,认!”
“他们现在想起来了又如何,你们别忘了,你们当初是怎么落井下石的!”李清躺在地上,指着鬼影中始终站在后头的那些,大笑道:“冯涯被逼得自刎,可也有你们在其中出力呢!”
“若不是你们中有人贪生怕死,那个贱人又怎会像祭品一样被推出来,成了刀下亡魂!”
心虚的鬼魂们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不愿面对。
“你不认又如何……”桃夭转而踩着他脚,眼中没有一丁点情绪地说:“李清,你做下的孽,你赖不掉,终有一日,你会尝到恶果的。”
七寻皱着眉,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李清是受翎王旨意,可为什么桃夭没有报复翎王,反而只缠着李清呢?
七寻脑子飞快运转着。
他们都已经死了,如果按照能量守恒定律,不可能“活”这么久,定然是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东西,逼得他们无法消散。
李小琴!
七寻猝然抬眸。
李小琴身上跟李清相似的地方……
是什么呢?
像是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七寻朝孤坟的方向走了几步。
没了桃夭的阻碍,七寻看清了孤坟全貌。
此刻,她终于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就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是什么了。
没有碑……
正是因为没有碑,所以她才会从一开始,就不知道这里面埋的是谁。
没有碑,只有可能是这人身怀污名,死后不被允许拥有一块碑文。
可这个人是冯涯啊,谁都可以没资格,她却不可能没有。
七寻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李清,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冯涯死后,你干了什么?”
李清轻“哼”一声,:“当然是休妻!”
“她一个成了婚的女子,整日抛头露面,在外出事后不回夫家,居然留宿在妓楼里,谁知道她干过什么,还干不干净!”
李清奋力推开踩在自己身上的脚,自顾自地说:“德行不堪,医术不正,害了那么多条人命,这样的人怎配得上我,我可是堂堂状元郎!是陛下夸赞过才学的状元郎,怎能受她拖累!”
他说得有理有据,理所应当,好似他臆想中的冯涯,真如他口中那般不堪。
“沉冤昭雪……”七寻念着这几个字。
蒙冤之人,身受污蔑的人……
原来从一开始,答案就摆在了面前。
原来,在南林将她吞入腹中的鬼影,不是青颜在阻碍她看清真相,而是……那些鬼影,就是被李清用瘟病害死的南林百姓。
他们不明真相,将李清奉为救世主,却将真正想要救他们脱离水火的冯涯,认成了唯一的罪人。
流言蜚语,再加上蓄势造谣,能轻易将一个人否认掉,再凭着他人口中的三两句话,盖章定论。
从此,冯涯成了那个该被千刀万剐的人。
“你留在这里,是想帮她洗脱冤屈?”
桃夭低着头,忽然想起了冯涯临走前对他说的话。
“疫病要除,所以要把改良过的药方交出去。”
“好。”
“为避免祸及他人,我必须赴死,才能彻底消除他们心中的顾忌。”
白狐眼中流出血泪,颤抖地说:“……我愿与你,一同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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