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乐尔的话语中不曾含有巧言令色的成分,她是如此坦诚。
“和真正拥有异能的那些人不同,你其实是没有异能的。异能使用带来极致的疼痛,无论是对施针者,还是被施针者。疼痛程度常人不能忍受,因此没有大规模推广人造脊椎技术。”
“嗯?你这个说法……没错。”阿芙乐尔什么都没说呢,甘融这话特别跳跃。
她曾听闻非常聪明的人思考过程近乎于捷径,一般人由因及果,而聪明人反过来倒推成因。
思绪转得快,在口舌中复述就会显得喋喋不休,因此聪明人总是吝啬分享想法,那本就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直觉与天赋。
“你能忍到第几级?”
“没关系。我习惯了。”阿芙乐尔感觉到甘融在摸自己的脊背。
甘融抬眼,转向尔伏:“新纪元采取的疼痛分级是?”
尔伏:“四级分类法。”
这是科学而且简单的分类之一。
零级为不疼,一级为轻度疼痛无需处理。
二级疼痛相对较重,还可不吃止疼药。
三级疼痛较剧烈可影响生活、睡眠,需通过止痛措施缓解。
四级为严重疼痛,可造成血压、心率波动,需止疼处理。
第四级的程度,是分娩疼痛、三级烧伤、三叉神经痛等必须紧急干预的疼痛。
阿芙乐尔的【鬼门十三针】,已经到这场移植实验的最高级别了,再强也强不到哪里去,因为人生理上只能承受这么多。
大家说她是隐秘学,不过是给她个面子,说她是犯罪预备序列,也带着怜悯。
和天生的超凡能力不一样,这是她强求来的。
但阿芙乐尔无所谓到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干什么?怜悯我?活下来不就行了,这不是有能和你们并肩作战的异能了。事别这么多,基因改造本就是场没完没了的军备竞赛。”
甘融看着她。
阿芙乐尔有点受不了这种眼神,她什么也不想说,径直向前。
新纪元里全然快乐的人不存在,她不想说。
阿芙乐尔当异能者的时间很短,她作为公民的名声很差,所以她早就习惯不去争辩,那没有意义。
艾娃·洛克菲勒原先没有异能,她父亲死后,她的爷爷——那个家伙已经没有名字了,所有只会弄权逐利的废物,人民会忘掉他的名字——把远房女婿的继承权排在独生孙女之前。
就和旧纪元国外王室的丑闻一样,王子的丑闻是吃喝嫖赌,公主的丑闻是上课打瞌睡喜欢吃汉堡。
她的丑闻是对长辈不敬,还输出了一套对资本家来说是歪理的东西,告诉时年七岁的艾娃要好好奋斗哦,于是艾娃真信了,信到二十年后。
赵广济出于削弱洛克菲勒家势力也出于她看不上老家主,按头所有人叫艾娃家主,这一条甚至刻进律法里。人们也许也是出于嫉妒一个小孩得到了赵广济的青睐,开玩笑叫她王女。
艾娃是个英明的家主,就会知道选择,要是继续腐朽下去,[等量齐观]就会带着这个家族走向灭亡。
蔺加三那时还勉强有人样,赵广济一有孩子就往她名下放,什么万家的超忆症啊,李家的畸形儿啊,太史家的脑瘫啊,身份复杂到没人敢领养的,全往圣殿塞。
蔺加三就问赵广济:“收了您一个垃圾不够,还得为您提供垃圾焚烧计划吗?”
“垃圾也是分娩出来的。”
艾娃听见后默默走开。
她只是垃圾,是碍眼的虫子。蚂蚁近距离沐浴太阳,会被烧死,垃圾不可以有眼泪,圣殿能哭的只有后来的文舒,但那也是用足够的强大换来的。
垃圾怎么强大?路过不踩上一脚,都算别人有良心啦。
那一批到现在只有艾娃和万凭栏了,倒不是说圣殿虐待孩子,它只是无视垃圾。
艾娃7岁那一年,万凭栏10岁,又换了一批新的孩子。
万凭栏没事找事和艾娃大吵一架,就在当晚凌晨艾娃接到了他的电话,接通后他嬉皮笑脸道歉,艾娃没接受,问到底怎么了。
他反复说没事,艾娃就是不挂电话,再三追问之后,他突然嚎啕大哭。
艾娃陪他哭了一晚,他说哭累了,要睡觉了。
万凭栏会哭,艾娃不会。
他在艾娃植入人造脊椎那一刻就把艾娃那份哭完了,哭完他不再叫艾娃的名字,他叫阿芙乐尔阿老师,一切就从在安定医院相继就职开始,她们就像在圣殿第一次见面那样,重新认识一遍。
谁不知道她们认识二十多年了?别说什么寻常人的七年之痒,就是二十一年之痒也过去了。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一种无聊的举动。
艾娃和万凭栏有着太多不堪的过去,人们常说善良的人会流泪,却看不起流泪的人。
因为善良是有本事搞死对方而选择不搞,没本事就叫懦弱,懦弱的人哭泣是欺骗自己。
两个用理论把自己填得很满的人,情感上只是两个懦弱的人,互相取暖时会庆幸好在不止一个人。
阿芙乐尔什么也不想说,她不再是懦弱的人。
甘融也不问,她只是说:“低温非常难熬,老人一般熬不过第一个冬夜,这场灾难必须快点过去——万凭栏,真的没被污染吗?”
阿芙乐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实话讲,我也不确定。他一直不醒,我已经用到第九针了。”
第九针,疼痛很深了,再多来四针阿芙乐尔恐怕也会痛晕过去。
他要是真被污染了,比起让万凭栏堕落,阿芙乐尔会选择直接杀掉他。
甘融:“你到底把他派去干什么了?”
阿芙乐尔冷冽道:“我还能干什么,万凭栏是先锋,去侦查不是很正常?【上帝视角】会告诉他怎么办的,不然你以为赵广济的墓,能让我找到?”
甘融知道真实情况远没有她口中说的那样轻松,只要真见过赵广济的都知道这位皇帝多么恐怖,去盗她的墓——阿芙乐尔也不是非要她的超凡能力,也不是她不心动,她想要的,但赵广济毕竟厉害,她万一有什么手段报复呢?
只能说明当时已经没办法,阿芙乐尔才只能把月球通讯码放在人造脊椎里。
她已为甘融赴汤蹈火过,却举重若轻。
监测中心招人的时候,是不是照着低智商名单去找的,怎么全是这种笨蛋啊。
……可是那很好。
笨笨的,也很可爱。
她原本以为自己有厌蠢症,其实没有。
凡人就是这么庸俗,看重态度更胜于能力,甘融也不会免俗。
大雪落满枝丫的时候,她悄悄问过尔伏,我这个人对于你们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尔伏说——
你是第一个回应的存在,承诺是你可以掌控的、不受干扰的武器。无数人类用短暂的生命自戕过多次,自愿成为懂事的、被选中的、绝版的祭品,死伤无数,没有回音。
而异能者不是不愿意死,而是不知道该如何死。死亡好像是随时预备给未知邪神的礼物;可有可无的异能让这些人没有归属感,明明与人类割席,恩情已经还清两不相误了,可是还是空虚,照镜子都不敢直视自己的双眼。
每个个体细究起来都很有意思,只是很少会被其他人仔细看见,以至于被人仔细看这件事,有点近似于爱。
所以甘融是本世纪最不可思议的奇迹,而奇迹就是这么引人疯狂。
甘融眼神明亮地看着他,具有辩驳精神地问了一句:“有没有可能那是大家给我加的人设,我本人其实蛮虚伪的。”
“没关系。”
他的感情就一定是真的吗,能被随时控制的激素调控的那颗心是真的吗,那颗心被挖出来又硬塞进甘融胸口的时候,到底有没有写满那两个字,想来也不会有名字,尔伏也是虚伪的。
他看着甘融心口就沉甸甸的,很重,话语特别认真,特别笨拙:“你在这里就好。”
那不是一句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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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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