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驶入眼前这片寒江浓雾,直觉天地混浊。
紧着,水声翻涌咕咚,冷流游丝轻抚过——雾渐渐淡去。
眼前骤然一片光亮至极。
“哇——!!”
群舟之间,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叹。
侯虞抬头瞬间,心神亦不由一震。
那横在江心的巨舰活像镇守长久的仙宫。朱楼高矗,耸入重霄。
金漆雕柱上蟠龙翻云,乌红阑干间飘悬流荧皎洁的鲛绡千重,无数盏琉璃宫灯凌空漂浮。
不知何处响起的箜篌声一引,风拂过,檐马金铃皆作和鸣。
百千雕花木窗轰然洞开。
下一瞬,数道袅娜仙影蓦然自窗内振袂飞出,脚尖虚点便在空中旋出涟漪,清歌妙舞凌虚踏风,广袖翻作流云万千,飘动间,漫天桃花芳尘刹那洒落——
落英缤纷间,侯虞艰难摘去糊在脸面的桃瓣,犹自目眩,却忽闻楼阁朱门轧轧,一众绰约身影从后分花拂柳而来。
“诸位贵客,还不快请入内——”
乐声缭绕里,数缕清音穿云度雾。
霎时,满江骤起人声震震。
四下呼应之响,恍闻玄雷惊动。
**
“你俩先进去,尽量探明龙宜冰莲所在。我与季时潜设法潜入,相聚后再行下步。”
漫天飞灯下,来往热闹人群皆镀上一层金红。
繁华一角,侯虞正叮嘱着贺束二人。
惊鸿一舞落下后,小江舟大开楼门迎客,逐一查验宾客名帖。
守于门口的,是一众披罗戴翠、姿容姝丽的女子。侯虞远远探视过,这群女子瞧着风月娇柔的,内在可各个灵力充沛,道行不浅。
贺修棠虽仍在心下犯嘀咕,环望一圈,见除了她其余三人各个面色淡定得很,也只好强咽下不安,嘱托侯虞万事小心,拉拉束云程垂绶,与他一同迈步走了。
贺修棠本还一步三回头,但回了几次陡然发觉束云程可只顾前行,生怕追不上,也就急匆匆赶着,不一会儿即没入小江舟门后辉煌灯火。
侯虞望着二人身影渐渐消逝,方提起肘节拱了季时潜一下。
“所以我们如何潜入?你应对此地颇有了解吧。”
季时潜被她拱得身骨朝外一歪,单脚轻跳正了回来,语气轻松:“爬上楼。找扇窗翻进去。”
侯虞闻言仰头,看着庞然高巍,直逼云霄近要摘月的朱楼,只感荒唐。
可季时潜却好似轻车熟路,他边环扫周遭,手边朝侯虞递来。
不知是下意识的顺势而为,或是他无心分看,竟近似要牵起侯虞的手。
掌侧触及侯虞袖口、到一小片手背,绸缎与肌肤的冰凉骤然让他惊醒,那要牵的动作慌促又生硬地,改换成一个扑棱扑棱的招手。
于是侯虞就看着眼前人一边赶鸡似的催着她,一边急疾提步绕往某处。
侯虞望着季时潜身影,只觉好笑。
她不紧不慢地缀上他,自言笑晏晏的如云宾客间穿过,琼楼玉宇在弥天灯火间明灭忽闪,连带模糊她与季时潜前后交织的影子,时近时远,时大时小,在地面化作一滩流动的烛水。
脚下甲板踏下时会传来咚咚一响,四下尽是人声喧嚣。
侯虞诡异地生出一种安宁之感。
……
真怪。
不知绕行过多少雕梁画柱,侯虞的步子终得以拉停。
偌大繁闹的小江舟,竟真被季时潜寻着阒寂无人的一处。
侯虞轻喘着气,四下张望,只见楼檐逼仄间尽是沉沉乌色,灯火未能飘来此处,故只余寒月引曜江澜,折来一道又一道细碎的白光。
“愣着干嘛?”
砖瓦轻轻的几声碰撞,季时潜的声音自顶上传来。
侯虞回首,见季时潜已翻了上楼,稳然蹲立于一重檐顶,朝她投落不满目光。
侯虞仰首打量。
季时潜所在的位置,叠两个她估摸都够不上。
侯虞只觉原先那点安宁已悄然飞逝。
她皱起眉左看右看,此地并无任何适宜工具能供她使用,而更不巧,她是遐迩闻名的废柴一根,根本不具有一跳就能翻到屋头的超人轻功。
于是侯虞最终只好放弃,深叹一大口气,高举起双臂朝季时潜晃了晃,神色能有多嫌弃便多嫌弃。
“……”
侯虞都快举累了,却仍未见季时潜有丝毫动作,心下明了他这是故意晾着她戏耍呢,那小火噌地蹿上心尖,就要敛眉恶狠瞪向季时潜——
忽有寒气侵肌。
季时潜改修邪法周身阴冷,故当他垂头抱过来时,侯虞最先感知到的,是好似一片轻薄的冰,化流过她颈侧。
他靠得并不近,或说他正格外刻意地僵直身骨,避免相贴过近。
身骨伏下阴影笼罩,压在侯虞腰际的手虽然轻轻,但仍有施力拢紧,隔着衣料摩挲她肤肉,令侯虞自脊骨处蓦然窜起一阵麻意。
侯虞高举的双臂正出抵季时潜的肩关,仿佛只要她缩手环抱,即可轻而易举将他脑袋埋进颈窝,任由发丝、体温与呼吸肆意交缠。
神思恍惚之际,侯虞只觉脚下一空,再一回神,她已被抱着跳上了檐顶。
环住她的手骤然松落,怀中是冷是热,侯虞竟一时分辨不得。
侯虞扶住楼阁外壁,清晰听闻自己的声音挟有卡顿:“其实我只是想让你拉、拉我上来。”
缄默,长久的缄默。
悬月游移洒落清辉,侯虞只觉死寂得连月光映照都有了响动。
她小心翼翼地抬眸探望,下一瞬,猝然和季时潜对上目光。
他的神色黑沉似铁,看见她时,面无表情地开口,但侯虞却觉他恨不得把自己千刀万剐:“你可以再跳下去,看我这次拉不拉你上来。”
“不用、不用……多谢了……”
侯虞干巴巴地笑了几声,浑似来刮腻子的勤奋杂工,那扶墙的手掌嗖地在墙面刮出一道雷痕,人也随之叮铃咣啷地蹭着一个疾爬。
雷兽还没开爬多远,尾巴却不幸被人一把薅住。
季时潜拉住侯虞衣领,在她嗖地转身时,递送出冷脸一张。
“找窗啊。”
侯虞赶紧扯正衣领,被提醒了只急忙哦哦好几声,应言开始四下寻觅。
蹲伏着在檐顶上环行,终被她觑见一窗光亮,当即躲闪一旁,转朝身后季时潜,用指头连连点向那处。
季时潜先前还冷着神色警醒她呢,如今自己却不知盯向何处虚空发呆。
“喂!”
侯虞拍他肩头。
季时潜被拍回神,当即蹙眉沉下神色,动唇欲言,又蓦地改换神色,示意侯虞噤声。
窗内的人被烛火掩映,泼洒在白纸上的剪影摇晃而模糊。
最先听得一道刀拍案声,紧着是男子混着酒气的狎笑:“这般狐臊,今夜合该你作花魁。”
“哎呀,贵客尽来羞我啦。”
应声似莺啼乍啭,伴着觥壶倾泻的碎珠音。
那醉汉又嚷,搅动桌上签筷哗啦:“听闻今夜还来了个豪客,拿龙宜冰莲添彩头?”
“贵客耳聪。”
女子罗裙窸窣,她似半站起,正在案前折腰添酒。
另有少郎音插进来,带着三分油腔:“这龙宜冰莲生于营北绝域极难采获,传是能凝气冻肌,永葆青春的稀世宝物——”窗影忽又溅下,他那轻佻地勾向女子腰间的身影,“好姐姐,且指与我瞧瞧,这宝物藏哪去了?”
窗内传来银铃般的嗔笑,女子抵住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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