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一时愕然:“不记得了?”
春悯点点头。
李四还要说些什么,便感到腰后让人拱了两下,一回头,却见一个不过他一半高的孩子,浑身黑衣,头戴帷帽,气冲冲地冲他嚷道:“杵在门口干什么!”
东风楼乃五扇大开门,且每个门洞都能容三至四人出入,若是这小孩儿的身量,一次排成一列塞二十多个进去都不是问题。
分明是这小孩儿走路不长眼,撞到了人,还要先发制人地反咬一口。
李四当下便火了,方才的谈话立马被抛在了脑后,二指点着那小孩怒道:“你是谁家点上来的娃娃,怎么一点家教都没有!”
那孩子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正是狗都嫌的年纪,闻言依旧无赖道:“你站在过人的路口一动不动,难道便很有家教很有修养了吗!快走开!不要挡路!”
“那么大个门儿你这小个子过不去?”李四不肯让,“我看你没比豆芽菜胖乎多少,自己囫囵过去吧。”
一听到“小个子”,那小孩儿登时恼火,一蹦三尺高:“谁说我个子小!我只是年纪小,有的是时间长!”
李四嘲笑道:“你是傻了不是,都已经被点化成仙了,你这辈子就停这儿了,还想长高,门儿都没有!”
“我又不是仙——”
正要上来当和事佬的春悯微微眯了眯眼。
“方果!”
便听一声清脆的女音落下,那小孩儿瞬间蔫了,有如一盆凉水泼在了身上。
只见他极其窝囊地退后两步,扯了扯自己的帷帽,抱膝蹲在了门边。
一个与他身量相仿,打扮相似的少女几步跑了过来,尚未站稳,便抬脚一踹那小孩儿的屁股,小孩儿跟个球样的顺势轱辘滚远,动作异常熟练,想来是时常被这么飞脚一踹了。
“二位仙者,当真是对不住,我哥哥近日才被点上天京,什么规矩都不懂,冲撞了二位,真是万分抱歉。”
她一边说着一边拱手行礼,虽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却比刚才那孩子稳重老成了许多。
李四心中还有气,但也不能乱发,半晌只能憋着火道:“这哪里是才上天京的事,这样的德行,在人间也一样无礼至极,日后不改改,迟早是要叫人收拾的。”
那少女连忙应下,相似的黑色帷帽遮着脸,看不见模样。
李四不想与她为难,说完便算了,这东风楼里的诗画最近热闹见得多,眼界越来越高,他们还是得趁早。
他们才走出去了一会儿,站在门口等少女站直了身子,看着他们上了楼梯,背影消失之后,朝着门外招招手。
那球一般滚出去的少年又已走了回来,扶着门框探头道:“搭上话了吗?”
少女摇了摇头:“不曾。”
“那人方才正要开口呢,你就忽然叫住我了。”少年掸着衣服上的灰跨进门里,“这下好啦,又跟丢了祝祷,又没能跟骑驴的小仙说上话,太棒了,我们一无所成,此番回去铁定要挨阁老的板子啦。”
“说上了话又能如何?”少女愁云惨淡道,“世上的驴子千千万,哪怕外头那只格外像公子画的,也未必就是那只了。”
“可祝祷是见着了那驴子才忽然说要进楼内一看的。”少年说,“唉,结果转眼就不见了,你说他是不是早察觉到我们是来监视他的,有意甩开我们?”
少女摇了摇头:“别说这些了,快点寻人吧,若是误了祝礼的日子,可就不只是挨板子的事了。”
两人隔着帷帽相看着点点头,随即便如两缕轻烟般散在人群里,连足下的行云都不曾惊扰,倏忽间便不见了。
春悯行至二楼,足下略顿,回头看了看门口。
李四见他动作,小声道:“之前便想问你,你飞升之前,是不是修士?”
门口已空无一人,春悯收回视线,点了点头:“拜山学过几年的艺。”
“我就知道!”李四一合手掌,“你眼覆黑布,却行走自如,分明是能以灵力感知周围的样子,身手又那么灵巧,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春悯捧场道:“是了是了,李兄好眼力。”
“你在何处修的仙?可是什么有名的门派?”
二人脚下的木阶轻响一声 。
这木阶所用的木材,是疏怀圣者后院里栽出来的古灵巨树的枝干,质硬而性韧,火烧不燃,水泡不腐,最细的末枝都能抵寻常铁器劈砍。
这还是头回听到这台阶发出声响。
李四疑心是自己听错了,可木阶上来往不少人,他也不好蹲在地上听,只当是错觉,轻轻便踏过去了。
一旁的春悯须臾道:“当时应当只是个小门派,如今却不清楚了。”
“应当?”
春悯说:“惭愧,其实我飞升之前的人间事,都不记得了。”
李四愣神道:“你……你飞升时莫不是头着地,摔傻了?”
春悯面无愧色:“真不记得了。”
“那你方才说的那些,又是如何得知的?既然不记得了,又怎知毛驴是你妻所赠,旧时又在下界修道?”
春悯尚未回答,两人已到了二层武演擂台处。
那擂台是一块天穹浮石打造,正悬在回字楼中心的东南角,四周飘荡着的绸缎上流淌着诗文,楼上楼下被堵得水泄不通,看热闹和武演的都不少。
往上一层的西北角,便是另一块浮石,为文演之处,此时正有人朗声吟诗。
武演处,一人身披道袍,披头散发,手持下品桃木剑,足蹬破烂灰布鞋,脸扣一红面具,翻身上台,冲着他对手大喝道:“吾乃辽苍推酒门关门弟子春文,快意人生十五载,潇洒人间又三年,十九初习剑,半载入化境,三年浩荡通悟,尽斩辽苍八十一妖兽,升仙成圣,神骨佛身,尔等鼠辈焉敢在吾面前造次!”
周遭一片叫好声,而他的对手更是夸张,竟是穿着不知哪里兜售的两百年前的仙家战袍,手持一柄断剑,喝道:“吾乃倏山仙,忆苍茫海乱,九十九神居,吾一人斩九十,弑仙平叛,重振天罡,尊君徒有其名,岂有我半分英姿?”
春悯掉头就走,李四一把拉住他,两眼发光,连方才的问话都忘了,激动地拉着他的袖子道:“快瞧!他们在演倏山仙!”
“瞧见了。”春悯只觉得浑身有蚂蚁在爬,脚趾险些给古灵巨树做的地板给抠穿,“我们还是快找找在何处报名——诶,我就不看了,我眼快瞎了!”
“不用报名,大家轮流着上去就行。哪怕不上去,若是能叫诗画看中,也是一样的。”李四不放过他,死死抓着他袖子,一副春悯不看就要跟他当场断袖的架势,“我们、我们观察一下对手!”
春悯不想观察,他看这些都快看吐了。
一开始因为不记得自己的前尘往事,他看得尚且津津有味,李四问他既然不记得了又如何知道那么多,其实大多都是这么听来的。
可戏曲本子画册说书的都太爱拿他编故事,而且越编越离谱,越说越不像话。褒他的人,说他拳打十常佛,脚踢无上尊君,天上地下第一人也;骂他的人说他心机深沉,联手鬼蜮自导自演,坑杀百神而得虚名也。
久而久之,春悯也看不下去这些了。以倏山仙为题的表演要不太尴尬,要不太啼笑皆非,强迫他本人在此观看,着实与酷刑无异。
台上的两人斗了起来,那避春悯名讳,称“春文”的人以一把桃木剑为武器,剑柄挂着些破布条;而“倏山仙”则手持银刃稻纹雕花长剑“平安”,剑身上还有狂语真君亲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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