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旁人说来必定会叫人觉得口出狂言,可从居月白口中说出,便不带任何挑衅成分,只是阐述一个事实。
他神情平静无波,拔出长剑立于身前,口念内传法诀,那法诀听起来竟像是在低低吟诵道经。
以气御形,神清意静,万籁俱新,生!
突然风停声止,四周温度逐渐升高,明明是雨水之夜,却仿佛让人置身于春日的暖阳中般舒适。
吴业光沉浸其中,全然忘记自己正在比武。直到一抹梨花香沁入心神,方才令他回过神来,抬眸却见本还含苞待放的枝头上已经尽数开满梨花。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老孙不禁脱口而出。这本该是以梨花喻雪之美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倒甚是合适。
居月白剑尖一挑,厅中梨花纷纷离枝聚剑而合。随着他的剑影,梨花形成一个八卦阵,腾空而飞,笼罩在吴业光的头顶。
八卦阵每下落一分,吴业光的脚就陷地一寸。他本该全力抵御这一剑,可他却偏偏好似被定身于此,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听到自己的如擂鼓般的心跳。
就在阵法穿身的那一刻,吴业光心脏止不住发出“咚”的一声,接着八卦阵竟如天女散花般飘然落地。
一切仿佛腾空而起的烟花,短暂暂放。当他定睛再看,漆黑的夜空已寻不到任何踪迹。
梨花淡白如玉沙,随风飞时花满城。之后无论过去多久,哪怕到垂暮之年,老孙都忘不了今日的所见。
“哎!不要乱改名家诗文啊。”居月白叹道。
“这不是我说的。是创作这招的人自己改的。”老孙解释道。
这招其实是有季节、时候限定的,起初创作此招之人据说只是为了春游的时候娱乐的,没想到如今在居月白的改动下威力变得如此之大。
老孙越来越感觉面前的人深不可测。
居月白回他一个“傻不傻,我会用这一招,我还能不知道谁改的”眼神后收招回到屋内。
老孙突然觉得他就是一个肤浅的毒舌之人。
与当初和书寒鸦交手后一样,吴业光再次直愣愣的呆在原地。如过三秋之漫长,方才回过神来,看着漆黑的天空,大喊道:“太好了!江湖真有意思!”
“入夜之后,禁止喧哗!”屋内响起一声抗议。
没戏可看的郑辞只能揉着还隐隐作痛的屁股回到镖局。春景怡然的院中本该在睡梦中的王晴岚却在和郑游品茗闲谈。
郑辞暗道一声“糟糕”,顿时如断线的风筝飘到郑游身旁,说起漂亮话:“爹,那个居月白好厉害啊!我还看到无忧山庄的吴业光了,他与我年龄相仿,武功却高上我许多,我日后要加倍努力。”
“嗯,你有这心就好。赶快去休息吧。”郑游口气平淡,显然对于今夜发生的事已知晓。
这也不奇怪,元城里面一下子聚集这么多人,他们又怎么可能真的就这么睡下。
郑游的反应让郑辞有些不满意,追问道:“您都不好奇他长什么样?我告诉您奥,他长得……”
郑辞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郑游直接打断:“司空奉德饱读诗书都找不到词形容,你肚子里那点墨水还是别卖弄的好。”
“哼,他找不到难道我就找不到吗?我偏偏要说一个……”少年的胜负欲开始作祟。
“可我不想知道。”再度被打断的郑辞终于明白他爹是真生气了。
最后还是王晴岚摆摆手,郑辞才如蒙大赦,一溜烟就跑的没影。
原本神情严肃的郑游转过头来脸上瞬间写满担忧,“当家的,你认识这两个人吗?”
王晴岚摇摇头,“我接手镖局后走南闯北也有些年头,可以肯定书寒鸦未曾谋面过。否则如此仪态风貌,必定见之难忘。至于居月白,我还未见过真容,但有他这份能力和魄力之人,我也知之甚少。”
郑游想起前头王晴岚带回来的协议,认可道:“您不见他是对的,否则这份买卖恐怕谈不下来。”
“他需要的是只论公不谈私的人。所以我那不是势在必行的好奇反倒占了便宜。至于书寒鸦,您也不必担心,他虽对我的情况了如指掌,但凭他只是给半颗药丸替我解毒而不是驱毒,我相信他的目标不是我,也不是长风镖局。”
王晴岚此时体内的毒已经全部压制下去。但是只要她修习一天蛊术,体内的毒就会再次聚集,最后侵入到四肢百骸。运功次数越多,蔓延的速度越快。想要彻底痊愈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她从此不再驱蛊或者将她内力尽消。
以她的年岁再想从头习武已不可能,何况当初她选择此道就是为了速成,所以她肯定不会主动放弃的。
“哎!”王晴岚深深叹了口气。
“怎么?”郑游的语气顿时紧张起来。
“我只是在想谁要是他们的目标应该连夜逃跑。”王晴岚再度叹道。她倒可以从药这里下手,去探探书寒鸦的来路,不过她不会这么做,她是开镖局的又不是箭察司。
看着随风摇曳的烛火,王晴岚断言:“未来的江湖庙堂必将会因为这两个人打开新的格局。”
就说眼下仅仅一场比武便打断四海的垄断,不仅让长风镖局重回江湖镖局排名上,还让其他小镖局也如雨后春笋般露了头。
连带着死气沉沉许久的武林都活络起来,没看不少避而不出的门派都开始在江湖上走动了么。
百花齐放,王晴岚很期待那样的江湖,光想想就会让人觉得满腔热忱,“我很想知道书寒鸦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宽阔平整的官道上,两旁香樟高耸入云,书寒鸦正骑着一匹黑马慢悠悠地行驶其中。
三月初十,雨水纷纷清明已过终见明媚阳光,闷在家中许久的人们三两相约结伴踏青,路上的人马络绎不绝。
然而跟在书寒鸦身后的三拨人却依旧诡异的很醒目。
第一拨是三个年轻人,他们锦衣华服、配饰讲究,想必是哪个世家有名头的公子;
第二拨是个高大威猛的大胡子,腰间长刀威风凛凛。可他身旁却是位身材娇小的姑娘,甚是不搭。
第三拨是几名乞丐。乞丐随处可见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他们既不讨饭也不收别人的施舍,骑得马还特别好。
这三拨人既没有从书寒鸦旁边足可以容下一辆马车的地方越过去,也没有催促他快点,仿佛就像是他影子,和他保持着一样的速度和距离。
任谁被如此尾随也不会好过,身后俱是空门,需得时刻提防着。但书寒鸦偏偏好似根本没有看到这几个人,悠然自得的全无警戒之心。
到达武当后书寒鸦没有马上上山,而是寻了家赌场进去。他虽然面上不显山不露水但赌场的人并没有怠慢,当即赔笑着迎上来。
不仅因为他出众的气质,更因他身后站着三个绝不会越过他的富家子弟。能让这些眼高于顶的公子哥甘落在后的人又怎么会是寻常人?
宽敞富贵的赌场大厅里已经人满为患,盅骰撞击传来阵阵悦耳的声音,酒香混合着脂粉香在赌徒之间蔓延开。
普通人在这种纷杂刺鼻的环境里,恐怕半刻也待不下去。可对爱赌的人来说这才是最正统的、最能令他们放松愉悦的氛围。
“有什么赌的吗?”书寒鸦开口问道。
接待之人笑着介绍:“牌九、骰子、单双都有,端看公子喜欢什么样的。”
“没有盘口?”
听他这么一问,接待人便知是行家,当即露出了然于胸的笑容,“盘口自然有的,现在最热的是打败天下第一镖局四海总镖头丘黎的江湖新人和武当代掌门问天道的盘口。”
同一个东家又怎么会不知道书寒鸦的名字,何况他的名讳现在已不是秘密,说江湖新人不过是骗骗傻子。一个江湖新人又怎么能赢得了问天道,显然是想看看能不能抓到冤大头。
只可惜这里接待的只知道书寒鸦的名字,却不知道他的长相,更不认识天下,否则他就会发现面前这位就是【江湖新人】本尊。
书寒鸦脸上露出几分兴趣,从怀中拿出一叠厚厚的银票,漫不经心问道:“怎么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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