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经年,要准确地辨认出一个人,不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情。
布帘随风轻荡,听到动静声,距离夏冬意四五米的位置,咖啡吧台后面,正在擦拭着料理机的男人,抬起头来,习惯性地礼貌打了声招呼:“欢迎光临。”
看见夏冬意时,他脸上的神色明显地微凝了一下。
这是一个长相斯文的男人,穿着白衬衫,戴一副金丝边眼镜,肤色白皙,面容清隽,十分的面善。
夏冬意仿佛被施了定身术般,望着男人,脑海中徒然冒出一个名字来,到了嘴边,却怎么也喊不出来。
短短几秒时间,男人表情转换了过来,冲夏冬意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温润的笑容:“夏冬意。”
“好久不见。”
这一声喊和这熟悉的笑容,无故将夏冬意带回到了久远的那个夏日午后,泛着柠檬红茶的清香,透过玻璃瓶上的冒出的小水珠里,是独属于程子衡的专属回忆。
其实,如果不是他的那把独特的嗓音,光靠外貌,在刚才的那个瞬间,她竟没认出来。
在他叫出她的名字时,夏冬意还是微微地楞了楞神。
她愣住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十年未见,程子衡竟比她更早地认出她来。
不过,有些人天生记性很好,他们记得一样事物,一个人,不是只靠外在的强硬记忆,而是凭借味道,某一个特点,就像,她就算已经忘记了程子衡的长相,也仍记得他的声音那样。
“嗨,”夏冬意神色自然地抬起手,向他打了个简单的招呼:“程……学长?你怎么……这家咖啡店是你的?”
程子衡温温笑意:“坐吧,想喝点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夏冬意朝周围看了看。这个时间点,过来喝咖啡的人很少,是难得的闲暇时光。这里是两个开间那么大的面积,装修采用的是原木色和极简风,非常符合年轻人的口味。恰到好处的绿意点缀,使人身心愉悦。看得出来,设计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夏冬意找了张离吧台较近的桌子,弯腰落座时,外面的门再次被打开。
郁吱吱抱着那本《悟空传》走进来。
程子衡再次说道:“欢迎光临。”
夏冬意笑道:“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郁吱吱。吱吱,这是我高中的学长兼校草。”
看到程子衡的郁吱吱两眼早就跟开了光一样,移不开去,但还是装得非常正经的说:“老板,你也喜欢这本书吗?现在知道这本书的人可不多了。”
夏冬意接道:“哪里没有人知道,我就知道的呀,我高中那会儿还特意去图书馆借过看呢。”
郁吱吱用一种另眼相看的目光望向夏冬意:“哇噻,看不出来啊夏咚咚,你竟然也这么好的品味。”
夏冬意不想欺骗人,小声说了句:“就是看不懂而已。”
程子衡正有条不紊地做着咖啡,并没有注意到她们这里的谈话。
“猜你也看不懂的,这本书很深奥的,只有像我这种文青才能品鉴一番。”郁吱吱随手翻着书页,心思却并不在上面,托着下巴,用余光打量着程子衡,嘴角勾着不知名的花痴笑。
随后,她低声的,咬牙切齿地痛诉:“夏咚咚,你好不够意思啊,有这么帅的学长早不介绍给我。”
夏冬意双手托着两腮。
“你在想什么?”郁吱吱问。
夏冬意眼神迷茫,摇头道:“我也是比你早没几秒钟知道,他回来了。”
“啊?”郁吱吱声音刚落下,程子衡端着两杯咖啡走过来。
他把左手那杯先放在郁吱吱面前,微笑说:“这是香草茉莉,请慢用。”
接着,把剩下那杯轻轻放在夏冬意手边,在她抬起眼,与他四目交接时,程子衡用只有夏冬意听得到的音量,低声如耳语般说道:“这是今天专门为你准备的新品,你最喜欢的,柠檬红茶。”
夏冬意耳边近乎失音,只能听到胸腔里的心跳砰砰作响,她下意识伸手去拿,拇指不小心触碰到了程子衡离开的无名指,微微的凉意,触电般的感觉。
她故作镇定地抬眸,看到男人嘴角含笑,轻语道:“尝尝看味道还喜欢吗?”
夏冬意垂下眼睫,低头抿掉上面的奶泡,润滑的奶香味带着柠檬的香甜,混在咖啡的醇厚中,有一种独特的芬芳,像是凌寒独放的梅花,只为冬天而绽放。
暖意裹着代表冬的清香,从喉口滑入胃里。
耳边,郁吱吱赞不绝口:“好喝好喝,程老板,你知道你在咱们圈子里特别火,都说你人长得帅,咖啡调得那更是一个呱呱叫。是吧,咚咚?”
夏冬意放下杯子,去看程子衡。
他正微微俯着身,擦着吧台,像是没有听到郁吱吱的话一样。
也是,那时在学校,他可比现在“火”好几百倍。
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哪里像傅亭斯那种人,高调得不行,他也就只剩下那张脸还算看得过去了,却硬是要把自己夸得跟个美神下凡一样。
想到这里,夏冬意忙打住了不该有的想法。
这么好的天气,良辰美景,想他干嘛呀。
此刻,近在咫尺,吧台后面那个男人才是真正的赏心悦目,修长的手指捏着淡蓝色的毛巾,吧台亮晶晶的,反着光,映照着男人清澈的眼眸和隽雅的面庞。
程子衡似乎永远都这么温柔,平和,任何时候,他都是如此的波澜不惊,温润如玉。
夏冬意终于鼓起勇气,向他问道:“学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闻言,程子衡放下那块淡蓝色的毛巾,抬了抬眸,轻缄道:“去年就回来了。”
“你是怎么想到要来这开一家咖啡店的?”夏冬意像是随口聊起某个话题般,探寻他的近况。
程子衡并没有隐瞒的意思,极坦诚地道:“回国以后,有不少offer找我,我觉得我可能还是适合一个人独立工作,托朋友在附近的商圈看了几处商铺,最后选定这里,你也在附近工作?”
夏冬意点了点头:“我们就在对面的写字楼。”
程子衡笑道:“以后过来喝咖啡就方便了。”
顿了顿,他又说道:“听说你大学学的是设计,当初装修的时候,是想联系你的,发现你以前的手机号注销了,Q.Q……我们好像已经不是好友了。”
他声音很轻。
每个字眼却像是砸在了夏冬意心脏上,闷闷的。
夏冬意垂着眼,当初、当初……有太多的事情解释不清楚。
在旁人听着,只是寻常的交谈,像许久没见的老同学,老朋友那样的寻常交谈,夏冬意深呼吸了一口气,抿了抿唇,没有作声。
程子衡拎着浇水壶,给屋里几盆植物浇水,红色的是杜鹃,粉色的花朵如蝴蝶般翩飞的是蝴蝶兰,还有苍翠的南洋杉,蓝盈盈的风信子,浓绿垂挂的百万心……夏冬意这才发现,屋里似乎还有一只猫,白色异瞳的长毛猫,在他浇水的时候,小可爱无所忌惮地跳上他的肩膀。
“这小猫叫什么名字,好漂亮。”夏冬意想起了家里的傅小狗,也是一只小白狗,雪团子似的。
程子衡一边浇水,一边语气平和地告诉她们:“点点是我去年冬天在路上捡到的流浪猫。”
“它叫点点,花花点点的点?”郁吱吱问。
程子衡轻轻嗯了声,走动在各处盆栽间,如庭院漫步。
郁吱吱低声感慨:“这男人太有品了。咚咚,我好像能get到你说的温柔系男神是什么样了。”
夏冬意伏在原木桌上,在这个暖意溶溶的春日里,在洒满醉人春光的午后,就像多年前那样,透过插着百合和风信子的玻璃花瓶,望向男人的背影,美的像一幅经典名画。
名字应该叫《美人和他的猫》。
夏冬意只当是欣赏美景的心态,在拍九宫格的时候,随心地拍下来。
—
彼时,夏冬意口里那个虚伪狡诈的男人,正和几个兄弟共进午餐。
傅亭斯吃不惯公司的食堂,如果不很忙,都会在外面用餐。这少爷是出了名的嘴挑话毒,不好伺候的很,吃饭问题一直是助理最头疼的事,好在有方棋彻深黯此人秉性,每回吃饭都由他安排,身旁的人才算松了口气。
今天吃饭的地方在福深饭庄,也算是当地老字号的存在,开在偏僻狭长的巷子里,不是当地人很难找到。
老板和傅家有几分交情,每次这少爷过去,都是老板或者老板娘亲自招待,以前,老板的小女儿也会在场。最近去了几次,倒是一次都没见过那姑娘了。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江市上层半个圈子都知道,福深饭庄老板有意想做这个媒,奈何傅亭斯自己不同意。那姑娘早就知道傅亭斯,两人原先就是一所学校毕业的,傅亭斯人长得帅,功课又好,还是个高调的主,那时候在十七中时期,他就是人尽皆知的校园风云人物了。暗恋他的女生数不胜数。但这少爷貌似感情经历非常干净,据说单身至今,连个女朋友都没谈过。
老板和老板娘更是明里暗里撮合,傅亭斯这么自恋的人,哪能不知道对方的心思,只是他并不放在心上,也压根没有正经看过那姑娘一眼,他单纯就是喜欢福深饭庄的酒菜,合他的口味。
这么搞就很没意思,很打扰他吃饭的心情。被弄了几次,实在烦了,索性就把话说开了。
怎么说的呢?
也就一句话,他早已名花有主了,让他们收起那份闲心,尽早给自家女儿物色个好人家。
这是他的原话。
那姑娘也是明白人,况且姑娘家本身家境条件都不差,就算再喜欢着这个男人,也不会拿自尊作践自己,知道他的心意后,也就与父母说明了,不再留恋。
这事就这么揭了过去。
对于傅亭斯来说,这不过是他生活中的一段小插曲,从小到大,这样的事情已经在他的人生舞台上上演了无数回,早已麻木。
福深饭庄他照样还是去,老板老板娘依旧像往常那样热情地招待他,生意场上的人,这都是司空见惯的,原则上没问题,大家都过得去,碰到了面还是笑嘻嘻地打着招呼,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当然在傅亭斯这里,这事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干干净净的断,总好过拖泥带水牵扯不清。他向来如此的为人。
以往,每回来福深饭庄,哥们几个都爱拿这件事起话题,傅亭斯不怎么爱聊自己的这些桃花,常常默不作声地听他们闲扯打趣,听到好笑处扯一个懒散笑意,用脚踢踢其中的某人,半似警告半似玩味,说一句:够了啊,越编越没谱,小心我揍你。
他自己说完了,就靠在椅子里看着他们笑作一团,目光悠远,不知想些什么,饶是这样,嘴角的那抹懒散的笑味还是浅浅地勾着。
傅亭斯似乎永远都如此,吊儿郎当,不像个正经人那样,总以游戏人间的目光看待这个世界。
可就是这样的特质,对异性的吸引力是致命的。
今天,他的几个哥们似乎找到了另外一个更有意思的话题。
徐亦然是最早发现傅亭斯手上的婚戒,那明晃晃的一枚戒指,搁在他那出奇修长的手指上,想不注意都难。
也不知道是徐亦然太老实,还是傅亭斯这人平时就太骚包,导致没有人往那方面想,徐亦然还打趣他说:“你是不是太恨嫁了一点,都没个女朋友,搁什么戒指在手上,还戴的无名指,啧啧啧,兄弟,不是戴个婚戒,你就能结成婚的。”
傅亭斯淡淡瞥他一眼,动了动无名指,幽幽然的说:“看仔细一点,这是婚戒,不是花戒。谁像你那么无聊,我可是有老婆的人。”
说到这里,他的嘴角已经毫不掩饰地翘了起来,眼底里流动着汩汩春意盎然,映照着外头开得正艳的桃花。
“什么?!婚戒?”童淼森瞠目结舌,盯着他手上亮晶晶的戒指,发出灵魂四连问:“你结婚了?什么时候?你老婆是谁?我们认识吗?”
傅亭斯装着淡然的模样,压了压嘴角,端起手边的茶壶,为自己斟了一杯,继续慢悠悠的腔调说道:“昨天啊,还没来得及通知你们,婚礼……我得和咚咚好好商量商量,肯定是越早办越好。”
“咚咚?夏冬意?”方棋彻目瞪口呆了,“少爷,你这消息也太让人猝不及防了。”
“不是,夏冬意,她……你俩……”童淼森沉浸在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中半天没有回过味来,“你俩什么时候开始的,不对啊,她怎么可能喜欢你啊。”
傅亭斯凉凉扫向他,不过这会儿他心情好,没多计较,只懒声道:“不喜欢我,难道喜欢你?”
徐亦然帮腔:“咱少爷这条件,百里挑一,什么叫夏冬意看不上他,但是,少爷,”他话锋一转,“你是怎么看上她的?”
傅亭斯觉得他这帮哥们是一个比一个没谱,轻啧了声:“怎么说话的呢?”
方棋彻笑着抢话:“怎么看上的,当然是早就看上了,是不是啊?”
促狭地朝傅亭斯抛去一眼。
傅亭斯默然,低头轻轻转动着手上的戒指,嘴角的笑意抵不住地加深几分。
“反正你们就准备好红包,别的都不用多问。”
福深饭庄的辣椒鱼头是傅亭斯最爱之一,鲜辣可口,鱼肉新鲜劲道,他这张嘴吃过多少山珍海味,是不是上品,只要舌尖上这么轻轻一沾便知。
辣椒鱼头端上来的时候,夏冬意发给他的信息也恰好到了。
傅亭斯放下筷子,垂眼点开屏幕,接着,眉梢眼角都亮了几分。
旁边几个哥们相互示意,都朝他这边看过来,笑嘻嘻地打趣他是“孔雀开屏”。
傅亭斯随他们说,认真地捧着手机,双手编辑着文字。
打完字,扫一眼,满意。
发送。
发出去的信息上写着:[难为我的好老婆了,连我这种脑子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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