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无垠暗道再生祸乱国王降(一)
(蔻燎)
青色丝绸跌落在地,宛如一荡婆娑树荫匍匐而下,隐在明亮的灯芯暗处,稍不注意无从发觉。
娄清意拿手指扒开柳厢的眼皮,凝视须臾,沉吟一秒,默不作声。
俞冠楚问道,“如何?有无机会痊愈?”
“多哭。”
“什么?”
“此毒其实不算什么厉害物,类似于粉末状的烟雾弹,诚然,入了眼比没入眼要棘手一些。但对于我而言,皆是小菜一碟。我会开个药方给你,你让小医侍按药方抓药煎熬,每日除了服用三次药,还得多哭。”
娄清意接过俞冠楚快速自书桌上取来的笔墨,在灯下执笔写字,说完一段话就闭口无言。
林成荫瞄了几下纸上的字迹,眉头一扬,语音怪怪的,“多哭?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就是让柳将军每天都哭得眼泪汪汪?”
“对,眼泪是最干净的洗眼之水。”
“有道理,不过——怎么让柳将军哭起来呢?难不成打得她哇呜叫?这可麻烦了,在风城上下谁敢和柳将军打斗啊!不得被柳将军揍得哭爹喊娘?”林成荫嘴里滔滔不绝,两只眼睛果子一刻不停地瞅着俞冠楚,意味深长。
俞冠楚道,“明白了。”
柳厢歪头,“明白什么了?”
“你们小两口慢慢明白吧,我们这些外人哪能插嘴呢?”林成荫抱着胳膊,笑得嘴角咧到耳朵根上了。
写好药方,娄清意把一页纸交给俞冠楚,站直身子,“按这药方喝两个月,两月之内多多哭泣,眼睛便能慢慢的清晰,视物明显,完好痊愈。”
“多谢骆军医。”俞冠楚拿回药方,朝林成荫使一眼色。
林成荫上前捉住娄清意的一只胳膊,贴心地给人戴上兜帽,推着人往门外走,嘻嘻哈哈道,“唉,咱们都是工具人,你瞧,用完就赶人走了,走吧走吧,妖孽军医,咱们在风城歇息几日,继续出发回百里京算了,呆在这里也讨不着好。唉,我想死了百里京的小美人儿了……”
娄清意朝俞冠楚点了点头,目光复杂难测,缄默着出了门去。
送走了两人,俞冠楚便叫诲人不倦去找小医侍抓药,尽量速度快一点熬好药送过来,诲人不倦带上药方,屁颠屁颠跑远了。
柳厢在屋里,蹲踞于地,眼前模糊一片,她在费力地摸索地面上的青绸,想捡起来束住眼眸,遮一遮夜晚的灯光。
手背被一温暖的大手紧紧一握,温柔极致地扶着她坐到床边。
柳厢不用问也知道是俞冠楚。
她道,“他们说我得多哭,该怎么哭呢?”
俞冠楚把青绸搁在桌案上,莞尔道,“阿厢有什么伤心事,想一想便能哭了。”
“我不想记起伤心事,那种感觉很痛苦。”嘴里如此说,眼睛已然湿润,哗啦啦地流下剔透的水痕,她哽咽道,“小鱼,你知道吗?我一旦听见卷丹和妙语的名字,看见她们的金铜长鞭,我就情不自禁想哭……人前,我得克制,可在你的面前,我想放肆地哭一回,小鱼,她们真的很好,很好,我跟她们一起长大,十八年,十八岁的相处,我从来没想到她们会死在扬沙关,是我的错,我不该带她们来这里的,小鱼,小鱼……”
她伸出两只手在半空虚抓,仿佛要拉上地府里卷丹和妙语的手腕。
可她明白,她根本不可能再抓住卷丹妙语的手,这一辈子,根本不可能了。
俞冠楚见柳厢的热泪滚滚坠下,心腑一抽,黑目润泽,他走过去坐在床沿,抱着柳厢,抚摸对方的脑袋,呵气如兰,“阿厢,在我眼前,你无需伪装,我明白你的感受,卷丹姑娘和妙语姑娘都是世间少有的好女子,她们一定能早早投胎转世,有一个美好的来生。”
“所以,阿厢,你得慢慢放下她们。”
“告别世界上的每一个人,是你,是我,都得学会的道理。”
他端正柳厢的身形,俯首去吻对方的泪痕,触感痒痒的,直痒到心口最深处。
柳厢一愣,如同涸辙之鲋等来了泼天甘霖,泪水汩汩流淌,她举手揽着俞冠楚的脖子,两人纠缠在一起,倒回床面。
泪水划进口腔,苦涩至极。
撬开唇瓣,粉嫩的舌叶探入,与对方的舌头搅动流连,呼吸交换,不分彼此。
帷幔簌簌垂坠,摇摆来回,水波似的荡漾,掩去了其中旖旎的绝色风光,惹人遐思,无法自拔。
旦日,傍晚。
寒风刮面,冷得人直抖擞。
一觉睡到大晚上,柳厢醒来后就喝了一肚子俞冠楚热好的治眼睛的药汁,黑糊糊浓稠的一大碗,喝完连饭都不用吃了。
左右她现在看什么东西都是雾蒙蒙,分不清白天还是夜晚,倒对时间概念不甚清楚,扶着门走出去,刚一到院落,背后就有一只大手贴上来稳着她。
柳厢道,“小鱼,我想见个人。”
俞冠楚问道,“见谁?阿厢,你说出来,我去帮你叫来。”
柳厢伏在俞冠楚耳畔嘀咕一句,俞冠楚面色一变,压低嗓子,“阿厢,这人恐怕你见不到了。”
“为何?”
“在风城里,前几日我便有意帮你找,然而毫无踪影可循。”
其实柳厢想见的人是她的父亲关山隔,按理说,她去西落国打仗的时候关山隔还留在风城的,并且与娄清意相谈甚欢,怎么一转眼他又跑没影了。
这不省心的爹,真叫她焦头烂额,他不辞而走,别不是想方设法去找沙氏父子了吧?
神游天外,柳厢琢磨着关山隔会去何处,不知不觉被俞冠楚拉着走到一处热热闹闹的地方,待她驻足,一群人围着她喊,“柳将军万安!”
俞冠楚捏捏柳厢的小指头,提醒道,“阿厢,你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她这段时间忙着对付敌国和闫钰,哪有心思去记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阿厢,今天是腊月二十四,已至年关时节,是我们两人过得第一个年,也是士兵们在扬沙关过得第一个年。”
“年关,是年关。”
柳厢心下一颤,低语喃喃,喜不自禁,握紧俞冠楚的手,对着看不见的大睦士兵们道,“明白了,今儿过年啦,大家伙都得一起热闹,晚上的饭食火头军准备了什么?”
一士兵笑道,“回柳将军,是辣嘴皮子的火锅!”
“哈哈哈,辣嘴皮子,虽然火锅的辣椒多,但是火锅吃了身体暖和啊,不错不错,你们都多吃点,多喝点,好好放松放松一下身心!今天没有什么将军士兵之分,全部都是漂泊在外的各地同胞们。”柳厢豪爽大笑,接住一位士兵递过来的酒水,昂头一饮而尽。
一群士兵连连附和,腾开一处宽敞地方让柳厢和俞冠楚落座,数不清的人围着一个个小火炉,煮着荤素的菜,端着酒杯碰来碰去。
不知是谁在远处高喝一声,天边炸开了一束束红黄蓝绿的炫目烟花,点缀着深蓝的夜幕,美不胜收。
柳厢耳朵一动,惊讶得张大嘴巴,疾呼道,“咦?这不是本将军做出来准备过年放的烟花吗?哪个兔崽子不告诉本将军就拿出来点了?”
不远处踱步走来一抹高大的黑影,看清柳厢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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