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养心殿内烛光鼎盛。
陆月悠被江羽领来偏殿的时候,皇帝并不在偏殿里。眼前银火烛台雕花精美,花樽瓷盘釉色图纹雅致。她将手小心搭在放在一角的太师椅上,那楠木的纹路细腻规整,触手生温。
她今日一身深粉的轻罗裙,外作了件浅粉色丝衣。裙角细线刺绣的纹路,潜藏在裙摆褶皱之中,是不易发现的小精巧。头面与首饰,都是桂嬷嬷与她送来的。桂嬷嬷还依着长姐的吩咐帮她梳了妆。
她尚未出嫁,是以不必梳髻,留着些许长发在肩头腰后,愈发显得柔美。发间简单作了两只珊瑚嵌白玉珠的簪子,粉色的珊瑚尤为显得珍贵,白玉更是剔透晶莹。
观雨亭那日若说是重逢之后的试探,今日陛下再又传召,其中意味隐隐透着些许暧昧,她自然是不敢怠慢的。
良久,那抹明黄的身影方由江总管引着从外头进来。
陆月悠忙作了礼数。便见他缓缓走到桌前坐下,与她道,“不必多礼。”比起上回的冰冷,今日的陛下似是更近人情了几分。陆月悠方来的路上忐忑的心思,这才算是放了下来了些。
“坐来朕这里。”
皇帝话中几分柔和,让陆月悠心中泛起一丝甜。她起身时福了一福,抿着唇尊了他的旨意。
江蒙恩早早识相地退去了帘后,与二人独留出一片烛光。偏殿里不时传来几声娇笑,江蒙恩偷偷看了两眼,陆家小小姐笑起来,眼里泛着温润的烛光,确是个美人儿…
然而远远看去,陛下似并没有那么高兴…那张脸上不时闪过的几分落寞,十分不易察觉。若不是他侍奉主子得久,也是不敢这么揣度的…
凌烨今日着实是起了兴致。
许是太后那日一席话起了作用,又许是他对陆月悠还抱着一丝怜惜。澄湖边上那欢愉的笑声、轻巧的人,或许只是记忆里模糊的影子,他自能设法儿让它更清晰一些…
两杯花酿下肚,姑娘面上的神色也轻松起来几分,与他说起年幼时候一同围猎,设着陷阱却只捉着了只刺猬。刺猬生得可爱,只得拿回去供养着…
姑娘再喝了杯酒,话便说开了:“还有后来,祭祀大典前住宿行宫,臣子家眷们都得禁食荤腥。殿下却打了只野兔来,烤着吃…臣女也有幸跟着殿下…”
那时的时光轻松简单,他的太子皇兄还在,刚与长孙家的长女定了亲。北疆牛羊肉多,他习惯了,没肉吃的日子难过。好在行宫建落之处,好山好水,他寻来只野兔,便邀着皇兄与未来皇嫂一道儿享用。正巧,姑娘也在…
姑娘已经喝得微醺,两团微微的红晕印在脸颊上。笑声稍稍停下,却又在他耳边响了起来。黄沙场上的血蛮肉腥,早让他与享乐贪欢行如陌路,可自今日从澄湖回来,那阵笑声便不时在耳边响起…
眼前姑娘的面容煞是好看,却在烛火中微微扭曲,变成了暖帐中的那副模样…
姐妹眉眼虽是相似。可皇后中庭宽阔,眼尾拖长,那双眸色也更为幽深…
他不觉升起些许恨意,道不明是对谁,更像是对自己。
姑娘酒憨之时,他草草吩咐了帘后候着的江蒙恩,“送陆家小姐回承乾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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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皇城,泛着淡淡的青草香气。时而有燃过的炉香从几间大殿内飘出。借着晨间柔和的清风,与那青草味道交织在一起。
宁妃将将解了禁足,今日起便得与皇后问安定省,却已在惠安宫门前候着有一会儿了。
见长孙南玉从惠安宫中行了出来,宁妃忙迎了过去作了礼数,便凑去了长孙南玉耳边,“姐姐你可听闻了么?昨日夜里,陛下在养心殿设宴,召见陆月悠了。”
宁妃那淑仪宫里都已知道了的事儿,长孙南玉自是清楚的。昨夜里养心殿的内侍引着陆月悠从惠安宫门前经过的时候,她便让来公公去作了打听。
“召见了,又怎样?还不是好好送回来了。”长孙南玉并不如意,皇后独宠之势并未受到丝毫影响。
宁妃劝道,“娘娘莫心急。不管怎样,这可都是个好苗头。陆家那小小姐,自幼便未与皇后养在一起,许是能站来娘娘这边的,也不一定。”
宁妃如此的说法,倒是提醒了长孙南玉。或许日后,那陆家小小姐会是她的好姐妹呢…
皇帝新设后宫,高位妃嫔人并不多。吴妃被贬薨逝,妃位也就剩下了宁妃与玉妃。徐嫔与安嫔位份高,尚且能来与皇后请安,其余的美人婕妤,便就不在此列了。
承乾宫大殿里,其他几个妃嫔也早早到齐了,见得长孙南玉进来,各自起身先与贵妃作了礼。长孙南玉却发觉,今日来问安的似是比往日多了一人。
那女子坐在大殿最末,极不起眼的一身青色衣裙,自是与重华彩的妃嫔服侍有所出入。只是肤白胜雪,双眸清冽幽深,与皇后十分相似…
长孙家与陆家同处高位,先皇还在世的时候,每每皇家家宴,两家的女儿都会随着母亲一同到场。她是见过陆月悠好些回的,只是自从上年翊王出事,陆月悠便被太后送去了桂月庵清修,已经整整一年未曾见过。
打量着皇后还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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