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回来了!
听见响声,少年不自禁捏紧拳头,想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在意,心脏的跳动却还是催促他飞奔而上——咚咚、咚咚、咚咚咚!
阳光泄入,楼梯上出现几张陌生的脸孔,友好地笑着,“你好,我们是新来的邻居。”
头疼,他掀了掀眼皮。
黑暗中电话唔唔唔地震动着。一个助理一个实习生,离了会儿就不能直立行走了,各领了顿骂。
助理江一楠十分委屈:“明明是您说您昨天要参加婚礼没空看手机有什么事儿都等今天再找您那我都是按您平时作息来的啊那这个辩护词我就是需要才问您修改意见的啊……”
“……”
这是个啰嗦程度堪比赵其的女生,他顶着头疼在黑暗中火速浏览一遍,敲了几排字发去,继续闭上眼。
怎么会梦到这种事,他翻了个身。
梦里天变得阴沉,路变得遥远,翻过山,淌过河,他停在一片树林中。没有阳光,风有些阴森。
他不知这是哪里,只忽然又看到两道背影。从头发看是一男一女。
“喂……”
莫名亲切,他追了上去。
二人却像没听见,他走对方也走,他走一步,对方就走了五步,再走一步,就几乎消失。
是不是人啊。
他奇怪地看着前方,忽然间那女人的身影变得透……
唔唔唔——
“第二回了!第二回了我亲爱的兄弟们——这是你们第二回把老子一个人扔在婚礼,独自面对虎狼之口!在老子解决魔法的关键之夜,被那些禽兽怂恿、嘲笑,我一转过来我兄弟呢——没有,没有你们知道吗?”
“你们知道那一刻对老子幼小的心灵造成多大的伤害吗?”
“是的,碎了,彻底碎了。尤其是现在还没听到应有的忏悔。”
“以及你们到现在还没回复的冷漠。”
“……卧槽,你俩为什么都不回我??真的就没人关心关心我这个刚刚破.处的人睡了几小时?今儿站不站得住?吃不吃得香?心理有没有压力吗?”
“……你俩是连夜私奔了吗?!”
【赵其.多莉丝拍了拍李岩并拔下他一根腿毛】
【赵其.多莉丝拍了拍莫言】
“……莫律师已经在无聊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岩儿啥时候改名儿了,就叫原来的学神不好吗……”
世界还是黑的,他皱眉看手机,也才11点……
门砰然破开。
“——大下午了还没醒呐!嘶,你这空调也调得太低了,满屋酒味儿——”次啦一声,窗帘大开,艳光四射,啧啧声近至床边:“快起来吃饭了!”
“……”他把被子一蒙:“不饿。”
“不饿?!”
音量瞬间拔高八个度:“——你前天晚上说要吃香辣大虾煸牛肉老娘今天张都没开一大早去西市场买的大活虾鲜里脊,你再说一遍?!起来!一年就回来一回,回来就不见人,说不饿就不饿,你小子当住酒店使唤老妈子呢?!衣服也扔一地,丢洗衣机费你几步路啊——”
他睁开一只眼,看老太太精神抖擞地摇晃着新染的小波浪卷儿,左手锅铲,右手抖着他扔地上的伴郎两件套,又昏睡过去。
五分钟后。
他踢开被子,满身是汗,伸出手在枕边摸了半天,痛苦地喊:“妈,我遥控器呢!”
又整整五分钟,除了窗外持续的蝉鸣,没人搭理他。
睡个饱怎么这么难,他烦躁起床,正巧看赵其在群里咆哮,拉上去引用【睡了几小时】:【你他妈到底是破处还是割蛋?】
几乎同一秒钟,李岩引用【是的,碎了,彻底碎了……】回了个:【心碎了,几把碎了吗?】
赵其卧槽一声,【你俩果然约好的是不是?你们排挤我!!】
……
一群中年男人的生活就是这么无聊猥琐。
大太阳天,一夜仿佛升温十度。
他恹恹地进卫生间冲了个澡,套了条短裤出来,开了客厅空调。一边细看江一楠那冗长的辩护词,额头青筋直跳,一边进厨房冰箱拿冰……没有冰水。
当妈的一眼就看穿:“一大早喝什么冰的,年纪轻轻不爱惜身体,到老了有你罪受——诶那是昨晚给你煮的醒酒汤。”
既然特意强调了昨晚,“敢不喝老娘从你头上灌进去”就要自己领悟,莫言端起碗来闻了闻,酸辣味儿,也不稠。
莫瑶看他几口灌了:“还记得几点回的不?”
他想了想,“四点多吧。”
“喝得钟点儿都不记得了,胃病就是这么折腾出来的,”她没好气,“赵其也够折腾的,婚礼咋样啊?”
不只是赵其折腾,是受了伤的李岩非拉着他换场子继续……
不过他不想细述了。年纪大了熬通宵遭罪。看他妈,“让你去你又不去,就这么怕看结婚……”
“小伙子,问你婚礼咋样,没问你别的。”
“哦,两口子挺配,都爱哭。”
“害,你看人多本事,不声不响就娶回来个国际友人,再看看你都多大岁数了——”
“说人赵其,也别说我。”
“……行行行,赶紧把衣服穿上,光着好看啊?我炒两个菜,准备准备吃饭了。”莫瑶哐哐敲着锅边儿。
灶台上是香辣虾,爆炒牛肉,凉拌鸡丝,冬瓜紫菜汤,炝小青菜,都是他回来前点名要吃的。
他想说他今儿胃口没那么旺盛……
算了,莫瑶都好久没给他做辣菜了,他拈了根酸黄瓜回屋。
还是当年那屋。
离婚时叶成峰还算要点儿脸,只把那辆破车开走了。
他当年也很想有点儿骨气,连这沾了他味儿的屋也不要,可惜任他放狠话,他妈不陪他幼稚,叫他别插手大人的事儿。
他窝囊憋屈,但没法不认。
最后那些日子没日没夜,可以说实力和运气用干净了,才赌上了M大——那年头志愿还是盲填,他没跟人商量,以至于收到录取通知书时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毕竟他亲妈都认为他能上C大就是祖坟冒青烟,叶成峰这不要脸的更觉得长脸了,妄图上门求和——他也说到做到,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赵其和李岩则把那加粗的“法学”二字摸了数遍,不得不信一个游走在犯罪边缘的家伙以后就要执掌司法大铁锤了,实在是有志向……
很遗憾,他没什么志向,都是为了钱。
他那可悲的自我不允许他再接受来自叶成峰的一分钱,也不允许他剥削伺候了老公儿子半辈子的老妈,起初他也压根儿没想干不知哪天就把人饿死的刑事,但命运有时就是这么神奇。
不管怎么样,生活确实小范围地掌握在了自己手中。
工作第二年,他还完了学生时代的借款,第三年,他拉着莫瑶去选了新房,新收的楼盘,临江景好,格局漂亮,出行购物样样方便。
可惜她不肯搬。
说住惯了热闹地方,那边儿冷清,转催他给自个儿打算——都快三十的人了,不娶老婆啦!
在他妈那里,现在是大下午还是一大早上、他是这么大个人了还是年纪轻轻,完全取决于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按理说,年纪上去了,事业稳定,性取向正常,好像也是到时候了。
可对婚姻这玩意儿,他既没有赵其那不切实际的幻想,也没有李岩被下降头一样的执迷,他对仅仅寻找一个分担风险的利益共同体毫不热衷,甚至一听就没劲儿。
一个律师在巨大的时代差异跟前一样说服不了他妈,他只好和她插科打诨:“你也快六十的人了,还不再婚,给谁守活寡啊啊啊啊妈别打别打痛!……”
时隔多年,莫瑶的手劲儿已不如从前,打不服他。
他也长大了,对这个为他忍受过撕裂之苦的女人,无法像对叶成峰那样仅用一个粗暴的“滚”来打发。
于是在长久拉扯后,母子各退一步。
他强硬地给了叶成峰一笔钱,算买断了这房子,而后在屋中添了设备,新房收给莫瑶,别的都先歇战。
就是莫瑶常忘了契约精神,那他也只好回击。
从衣柜最上头翻了件T套上,短了点儿。
也是高中的旧衣服了。
莫瑶一直把他的东西保存得很好,近到中学旧台灯,远到幼儿园作业,即使毕业后他一年也就回来一回,她也会定期收拾,就像他还住在这里一样。
他有时候恨铁不成钢,有时候觉得她怪逗的,有时候还有点儿庆幸她还给他保留了这个地方。
虽然他现在老大一个了,穿西装回这十来平的小屋就跟走进儿童游乐场似的诡异,但上了年纪,有这么个地方心里总安一点儿。
前天凌晨才到家,没躺俩小时就出门接亲,一整天乌烟瘴气,回来倒头就睡,还真跟住酒店似的。
回完江一楠几长串语音,听厨房传来炒菜声,满室阳光四溢,他才终于感到一丝回家的放松。
翻翻架上的旧漫画,拍拍墙上的篮球框,又顺手捡起书桌下的球。
一抬手。
“哐——”
砸框边儿上了。
“……”
是因为没气了,看着那颗疲软的球他想。
翻箱倒柜一圈,冲外头喊了一嗓子:“妈,我充气筒呢?”
暴动的抽油烟机声里半天没回应,他又跑厨房问一遍。
厨房战火纷飞,莫瑶头也没回,“啥?啥充气筒?”
“篮球啊。”
“谁知道,放不好好放,找知道叫妈了?那妈哪天老年痴呆了怎么……诶你找找床底……”
“哗”一声,莫言又跪在地上,从床底抽出纸盒。
试卷、武侠小说,游戏卡、复读机和旧磁带……
千奇百怪的旧物忽然涌出,厨房的轰轰声转瞬成了高速运转的时空机器,而他仿佛脱离了秩序,窥探到了一个久远的少年世界。
有点儿幼稚,有点儿愚蠢,又有点儿无趣以前久远的有趣。
“拿碗拿筷子啊!”
忽然的一声让他回过神,爬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
莫瑶也是老毛病,爱干净只在看得着的地方。正准备一股脑推回去,忽然眼一低,一愣,伸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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