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王兰接了个帮工的活计。
北平城西头开烟草工厂的赵家嫁女儿,排场大,人手不够,托人找些手脚麻利的妇人去后厨帮忙。王兰想着能挣点零钱贴补家用,便应承下来。姮音闲着在家,也主动跟着去搭把手。
赵家的宅院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后厨更是热火朝天,几个大灶同时烧着,热气蒸腾。王兰系着围裙,和几个妇人一起择菜切菜,忙忙碌碌。
姮音被分派去布置席面。她穿梭在喧闹之间,手脚麻利地将碗筷、杯碟一一摆好。
席开了,菜肴端上去。等主菜上得差不多了,后厨的人才算能休息片刻。
帮工们聚在厨房后头,主家大方,送了些喜宴上的好菜和点心过来,算是犒劳。大家各自寻了地方坐下,端着碗吃了起来。
姮音和王兰挨着坐在一条长凳上。姮音刚喝了口热汤,就听见旁边一个大娘,一边嚼着红烧肉,一边斜睨着王兰,嗓子眼里挤出点酸溜溜的调子:“王兰妹子,听人说你最近可忙活呢,四处托人给你家闺女寻摸好人家,啧啧,眼光高得很呐,尽挑那些像模像样的门户。”
她故意提起声音,像是说给所有人听:“要我说啊,趁早歇了这份心吧,瞧瞧你家闺女,细皮嫩肉的,搁这儿不也跟我们一样,干这粗手粗脚的活计。”
王兰说:“我们家闺女看我辛苦,跟着来帮我的。”
但那大娘却只顾自己说自己的:“让她进那种高门大户,能干啥,读了那么些年书,顶个屁用。到头来还不是进去伺候公婆、看人脸色?白瞎了。”
大娘撇撇嘴,一副我早看透的模样。
姮音本以为妈妈会像往常一样,为维护自己而与人争执几句,至少也会沉下脸。
可出乎意料的,王兰只是平静道:“我家闺女就算不嫁了,到时候也是个体面的读书人,我这个当妈的就知足了。”
黑脸大娘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脸上有些挂不住,鼻子里哼了一声,还不死心:“哼,说得轻巧,哪个当娘的不盼着闺女嫁得好?嘴上硬气罢了。”
姮音道:“说如今又不是旧社会了,我自然是要自由恋爱的。”
旁边一个年轻女人听了,说道:“就是,李大娘,你操这份闲心干啥,人家闺女长得俊,又有学问,自然是要自己相看好了才行,您呀,快吃您的肉吧,凉了可就不香了。”
其他人也跟着哄笑起来,“是啊是啊,人各有志嘛。”
有的七嘴八舌地应和着:“现在新派的女学生,主意大着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那黑脸大娘自觉没趣,背过身去,埋头扒拉起自己碗里的饭菜,不再言语了。
姮音和妈妈回到家,天色还不算太晚。这次买回来的宣纸笔墨够她用很久,姮音久违地拿出完整一张宣纸练字。
她伏在桌案前,起初落笔还规整,横平竖直。写着写着,心思却飘飘忽忽地飞远了。
她想起那天在萧牧河在自己掌心一笔一划地写。她晃晃脑袋,刻意把自己的念头压下去。不能想他。
以前放学,偶尔能看见女校的同学和校外的男生在避着人的时候害羞地拉着手,又迅速分开,眉目传情,或者两人挨近,手指悄悄碰在一起,又像被火燎了似的飞快弹开,又各自红着脸匆匆走开。他们走路的样子也很有意思,明明恨不得黏在一起,又要隔着一段距离,欲盖弥彰。
姮音心想,自己刻意不去想他,是不是也算是一种欲盖弥彰?
她读过《古相思曲》,“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朝朝暮暮是相思,这是喜欢吗。
等到回神,她已经不知不觉地在宣纸边缘写上了他的名字。
萧牧河,萧牧河……
姮音心乱了,她慌乱地抓起笔,在他的名字上胡乱地划了几道,笔墨洇开,把那三个字盖住。
几天后,姮音去和人家见面相亲,地方在东安那块一家咖啡馆。这是媒婆口中读过书的先生选的,是个时髦的地方。临出门前,妈妈叮嘱她:“人家是留过洋的,在报馆做事,说话斯文,你也要大方些,莫要怯场。”
去的路上,姮音心想既然对面是读过书的知识分子,应该会好说话一些的吧。
姮音捏着写有地址的纸条,快要走到咖啡馆,远远看着门脸不大,窗户镶着大块的玻璃,一辆黑色的军用轿车停在街对岸,车窗是深色的,瞧不清里面。姮音下意识地别开脸,萧牧河那张冷硬的脸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她定了定神,笑自己多心,北平城里的官多了去了,哪能就是他。
姮音穿过马路,走近咖啡馆。
隔着玻璃窗,她瞧见靠窗的位置上坐着一个年轻男人,穿着浅灰色的西装,鼻梁上架着一副小小的圆框眼镜,正低头看着一份报纸。
察觉到她打量的目光,他抬起头,朝窗外望来,目光在姮音身上停留,似乎认出了她,脸上扬起一个温和有礼的笑容,主动朝她打了个招呼。
姮音往前走了两步,推开了玻璃门。
那辆黑色军车里坐着两个男人。
萧牧河正与傅青琅说着金陵方面军务的棘手之处,手里还有份人员调动的军报。她刚推门,萧牧河便眼尖地看到了一身藕色长裙的姮音走进了一家咖啡馆,坐在了窗边戴着小眼镜的男人对面。
萧牧河拿着军报的手渐渐收紧,脸色也沉了下来。
傅青琅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自然也看到了窗内相对而坐的两人。他虽不知那女子是谁,但看萧牧河骤然阴沉下来,傻子也瞧得出怎么一回事。
他收回目光,嘲弄道:“若是我喜欢的人要和别的男人约会,直接抢回家,当晚就把婚事办了。哪像你一样,窝囊的很。”
萧牧河没接话,他看着姮音和那人模狗样的男的坐在一处,挂着礼貌的笑,有来有往地聊天,还真是刺目的很,可是他的两个不听话的眼珠子就像是沾在上面了,怎么也挪不开。
只是傅青琅的话还真是不好听。
他喊了声闭嘴,傅青琅却浑不在意,只微微挑了挑眉梢,仿佛在欣赏一出好戏。
他又烦躁地顶回去一句:“你当初追柳老板,在人家门口站着淋了一天一夜,像只拔了毛的鸡,差点没跪下来哭求,才换来一个进门说话的机会?嘴上说的和匪寇似的,那你怎么不去抢,倒有脸来教训我。”
听到萧牧河提到妻子,傅青琅那张万年不变的冷漠脸皮上,终于有了点活人味。
他下巴微抬,傲然道:“哦?可她现在是我的夫人。”
萧牧河当然清楚傅青琅是多么痴迷他的夫人,那可真是,一言欢能令其欲生,一言悲能令其欲死。生死欢悲,系在这一个人身上。可这位柳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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