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钊这厢压着一肚子气,思索再三,去了寻常最和婉的林氏那儿。
到了林氏的凝香阁,他也没叫人通传,兀自进了内屋。
凝香阁里刚使二苏旧局(1)熏过,又开窗通了气,院中丁香初绽,细碎如轻紫的雪,淡香透进屋里。
林氏身形纤细娇柔,穿得宽松,月色薄衫披在肩上,头发使枚蝶翼银搭扣束着,正伏案写着什么。
桌案上勾兰草的明纸案灯流着暖光,她后知后觉地瞧见铜镜里映出人影,赶紧随手拿本书压上文稿。
林氏见陆钊此时过来,颇有些意外,福身一礼,伸手帮人卸了外袍。
“爷,您来了?爷恕罪,妾没听得通传,未能相迎。”
林氏是王氏族中的外甥女,门第很低,家中是燕州开医馆的,闺名望春。
陆钊头次出征前,伯府上下念及刀枪无眼,此一去生死难料,一心想让他留个后,给他张罗起房中人来。
除了将从小伺候他的周家翠雨抬成姨娘,还纳了林氏进府。
林氏精通医理,脾气柔,向来体贴,很愿意讨他喜欢。
“不必告罪,爷今儿累了,你过来帮我按按。”
陆钊原想借此发作一番,想到方才听的那些话,又按捺住了,长出一口气,往榻上一靠,招林氏过来,却没有再宽衣的意思。
对男女之事,陆钊向来都是能避则避,即使行事,也必用羊肠,府中两个姨娘早习惯了。
从前他房中人年纪都轻,生养伤身,犯不着为了延续香火搭上条性命,另外,他也有私心。
他不想“留后”。
伯府二房三房的子弟,已在战场上折了三个,他的父兄,也都葬身沙场,二伯落下腿疾,不能行走。三房的堂妹陆雯刚刚成亲一年,就远驻寒州。
别人他管不了,而他这一脉,还是到此为止吧,陆钊想。
陆钊刚刚听了洛晚荷拟出的“罪状”,虽怒极攻心,却也不得不承认,光洛晚荷一个,是绝不敢给伯府拟下五十条大罪的,也不会凭空生出胆子和他这么说话。
洛晚荷背后是谁,并不难猜。
他其实不傻,只是洛晚荷直接捅穿了这层窗户纸,让他不得不面对这境地。
偌大的伯府,佛堂里关着疯癫的外姓人,祠堂里摆着早亡的本家人。
他们代代葬在边关,天家对陆家却十分提防,时时有刀要落下,朝中众人自然也会体察上意,紧盯着伯府,就等靠参倒陆家大捞一笔。
陆钊不想让自己的骨血再这么死下去了,乌木牌位和袅袅檀香也压不住累世的血气。
他自认是个粗俗人,无论别人怎么冠冕堂皇地劝,都拧不过来这股劲儿。
谋反,他做不到,混日子,他也做不到。
他没怎么读过书,却也明白一个道理,纵使天家凉薄,鹰犬可憎,百姓又何辜。
等他也葬在沙场上,就松快了。
他陆钊,会是伯府这脉最后一个摆在祠堂里的本家人,爵位之于性命,真的并不紧要。
这几天的事儿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琢磨下来,只觉得连血都是凉的。
他不能动柳枝和洛晚荷,也不敢拿此事试探上意。
那个阴沉狡诈的女人… …
有的事,他寻思半天也不得解法,久而久之,索性抛开了,这两天的变故让他不得不再次回望那些血气森森的事儿,倦意席卷全身。
对他而言,这些东西比用兵难得多。
“望春,你可听过子母蛊吗?听闻中蛊二人,必定俱生俱死,对吗?”
陆钊按下万千思绪,只闭着眼,躺在林氏腿上,任人揉捏着肩颈额角,疏通筋络,长出一口郁气,半晌,才眯着眼问出声儿。
他原本不太信洛晚荷一个弱女子有本事给两个人下蛊,但今儿她的声势实在吓人,加之前两天... ...他在话本里看到过。
那书名叫《俏冤家》,作者乃“辛夷书生”,已连载了六部,他刚追到第三本,看到男女主久别重逢,却被匪人种了子母蛊,为维护彼此,屡遭折磨的片段。
这辛夷书生行文很是抓人,子母蛊的效用更是在书中被吹得神乎其神,他着实拿不准主意,
林氏见他进来就神色不好,自然闭紧了嘴,没多招惹他,听人这么一问,倒愣住了。
子母蛊?那不是她写在话本子里凑数的玩意儿吗?陆钊还看这个... ...
等等,他还当真了?头脑是不是忒简单了点。
“这... ...爷,妾见识不如您广博,只在书中读到过此物。”
这话说一半藏一半,书里是有这个没错,但她又不好意思跟陆钊直说,这东西就是她瞎编出来的。
连那破话本都是她写的,为的就是解闷儿,连带着赚点外快。
林望春拿不定主意,觑一眼陆钊神色,她知道这位爷今儿心绪一定很不好,得顺毛捋,遂掏出一贯哄傻小子的本事。
一边沉肩坠肘,贯通内力,给他侧揉肩井穴,柔声应承着。(2)
“唔... ...这样。”
陆钊沉吟,点了点头,随着肩颈被揉开,总算松快了些。
他只当林望春是在医书里看到的,越发确信洛晚荷方才的话。
毕竟他印象里,洛晚荷这尊大佛进府之前,他身边就只有林望春一个正经念书的人。
人家正经人,每天都泡在医书里头,应该不看话本。
林望春向来温软,陆钊让她按了一会儿,筋骨舒缓,随手揽了她到怀里,唤人熄灯,和衣而眠。
怀里林望春柔若无骨,鼻翼萦着淡香,陆钊却仍想着,怎么才能不动声色地把柳枝拉到自己这边儿。
辛夷书生写在《俏冤家》里的那些招式他已用过了些,但柳枝显然不是话本里的女主角。
还好他没学话本子里写的下一步——直接上手。(3)
什么一吓二哄三搂四抱的,也就在话本里看看得了。
事实证明,那套玩意对付柳枝,不但不顶用,还容易出事儿。
人家本来就不怎么待见自己,现在恐怕更完蛋。
现在... ...估计碧霄庭那边,柳枝正跟她那亲亲小姐商量怎么对付自己这个豺狼夫君呢。
陆钊想多了。
碧霄庭那边,柳枝压根就没想起怎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