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合集》小说免费阅读 ggds.cc
因为已经决定好不要话本铺子当嫁妆铺子,也跟爹爹直说了。她再来铺子里,也会思考她要什么好。
家里置办的产业,都是由话本铺子衍生出来的。
比如跟别家书斋合作,有人漏稿、截稿,所以刻印作坊只得数次扩大。
比如随着来写稿画稿的人数变多,起初的小办公室不够用,所以只能一分为二。再因地价问题,不好统一,分作两间后,账目也分开算。
还有稿件增多后,校对的工作量大了,加人后坐不下,也要地方。
圆圆比较喜欢校对的活儿,她静得下心做。
但这东西,主要也不是她干,为长久,她觉得刻印作坊就不错。
有话本铺子在,刻印作坊不接外单,都有很可观的收益。
而跟爹爹的铺子有直接联系,未来婆家不好搞小动作。
决定好后,她往刻印作坊去的次数就多。
那边忙乱,要搬东西,多数是男人干活,她到了后,也是跟哥儿姐儿在装订的屋子里待会儿。
摆个样子,表示她想要什么就够了,等爹爹找她问,她把想法说了,得到同意,就不用常去。
今年是乡试年,越靠近八月,收上来的卷子越少,圆圆对来交卷的书生就越面熟。
秦舟是这些人里最特别的一个,除却交卷,还会附带笔记与信件。
因为没提其他要求,是根据指点交作业,圆圆觉得他挺会抓住机会,也很懂分寸,就是不知道她爹有没回信。
这事儿她在家没问过,也没听她爹说过。
回家转交时,她本想搭着问一句,但无法开口。
可能是到年岁,开始注意,提及外男时会有所顾忌,不便开口。
但憋回去,又显得心虚。
思及此,未免烦躁。
她性格淡,少有这种情绪,一时抓不住,但不是会生闷气的类型,再见秦舟时,她就主动问了。
秦舟说没回信,怕引起误会,解释了一句,“指点一次,已是幸运,再做强求,反而没意思。”
也会让人乱了心,从专心读书到一心等回信,盼着走捷径时,脚下的路也就不稳当了。
心里只会想着是不是哪里不对,是不是自己没做好,也会失了信心,再学习,心境也变了。
这是两人第一次聊得多,秦舟讲话多,结巴的特点就明显。
可能是紧张,状态比跟金掌柜说话时要差。
圆圆有耐心,不催不急,慢慢听完,觉得他心态挺好,又觉得一向木木的人表现出点少年鲜活气难得,本来问完就算了,点过头后,她又多说了一句,“你讲话习惯可以多练习。”
头一次聊起来,还没深入,就谈及秦舟的不足之处,不是个上策。
但圆圆是想到了就说,没其他意思。出来锻炼一年多,接触了外人,与人相处的情商还有得练。
幸而她表情态度都温温和和,接下来也说了方法,不是拿人取笑的样子,让这场谈天得以继续。
秦舟写的笔记多,他们家偶尔会在饭桌上聊起来。
云爹爹说结巴是可以改的,一是讲话习惯,二是心理问题。
圆圆看秦舟是没什么心理问题的,那就只剩下习惯了。
越是结巴不敢开口,越是练不出来。
秦舟说他有练,问是怎么练,他大抵是知道不好,面皮略红,说是去诗会练的。
诗会适合长袖善舞的人,沉默寡言的人进去,多半是给场子添个人气。
而且就算因为才情高,不被大众忽略,在气氛上头时,也难免着急,一急,就更说不好。
再次一点,即使能说好,一年才几个诗会?能练得出来什么。
圆圆想到教团团说话的事,跟他说可以读书时慢慢练,总要开口说的。
“我看你讲慢一点,也听不出来。”
习惯后,慢慢提速,就不显了。
她看秦舟来交卷时,不会跟同窗多说话,想来平时就少开口,这怎么好得了。
秦舟应下,顿了顿,又跟她道谢。
圆圆不知道这有什么好谢的,就点点头,没说什么。
这个月结束,云爹爹让她暂时不用去铺子里了。
临近考期,城里人多,书铺书斋里更是书生们常去的地方,她避开点也好。
她养成了看卷子解闷的习惯,问一句,得知她还想看,云程就让小伙计收好,他去铺子里,就顺路带回来,不去的话,就叫人送来。
圆圆还成,不算失望。
只是出去见过热闹,再回到家里,总觉得太过安静。
幸好是个喜静的性格,待个几天,就找到了往日节奏。
这段时间,叶爹爹变得忙碌。
一天天都在翻书出题,给模拟考场送去,休沐时,也要去考场转转。
今年团团硬要跟去看,有几次好表现兜底,又会撒娇,很轻易就说服了叶爹爹。
是乡试前的模拟考,气氛不同往日,团团这活泼好动的性格,过去几次,回来都绷着小脸,把里头的规矩带了出来,不敢笑闹喧哗。
即使如此,他还要继续去。
圆圆觉得奇怪,就问他为什么。
团团神秘兮兮的,说要保密,还转移话题,关心起姐姐的亲事,“我怎么每回回家,都有媒婆来?”
姐弟俩幼时的成长环境不同,团团不是日日在家里拘着养,而是各家跑,到处暂住,四处撒野,本身也心大,因为还常去陆家,不觉得走亲戚远,体会不到从亲人变亲戚的细微差别,于他而言,全都一样。
加上他在武学里的师兄弟都是男性,需要娶亲生子,平时听多了,感觉男婚女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讲出来带有一点喜悦与疑惑,却并未有浓郁的不舍难过。
圆圆说还没相看过。
团团说他认识的人多,“到时你跟我说,我去打听打听那人怎么样,我跟师兄们关系也都挺好,能问出来。”
长辈打听的东西,跟小辈关心的点不同。
从上进、勤奋、才识广博,会变成与他这人相处有没意思。
团团在意的就是有没意思,没意思干嘛嫁过去,还不如在家种种菜,养养狗。
圆圆跟着他笑,说他小大人似的,还回敬他,“行呀,你以后有相中的哥儿姐儿,也告诉我,我帮你打听打听。”
谁知团团连连摆手,表示不用,“我相中的,我自己去问。”
圆圆想到他平时表现出来的大胆,笑着摇了摇头,不再说。
团团拿桌上的卷子看,看见熟悉的名字,会对人有一番评论。
有的人是书呆子,特没劲。有的人很浮躁,话没开口,就感觉到了满满的功利心。
有的人又很圆滑,相处有点意思,但要多来往,却又不想。
最后翻到秦舟的卷子,他狠狠皱眉。
一看就是与秦舟沟通交流过,并有了不愉快经历,才会有这种反应。
圆圆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团团哼一声:“书呆子中的书呆子,最没劲。”
他把卷子一合,问圆圆要不要出去玩。
外边人太多了,圆圆不想去。
团团说外边再热闹,热闹不到猎场。
书生们的事,与武生们无关。
圆圆去过猎场,家里去秋游玩过,今年秋游是别想,稍加思索,想想路途颠簸,还是摇头说不去。
团团知道她性子,没硬缠。
中秋节是云爹爹生辰,他们给都准备了小礼物。
圆圆给他缝了一双手套,团团做了个雕工略差的笔盒。
这东西唤醒了云程某些记忆,他把叶存山早年送给他,如今已经用旧的笔盒拿出来给他们看。
两个孩子上学都没用过这种花哨的笔盒,圆圆看了有点羡慕,团团直接就张口要。
他长大后,没跟其他孩子一样,逐渐失去撒娇的能力,而是很好的保留下来,会在适当的时候用,比如现在。
他带一点小聪明,知道交换。
开始说背三篇文章,叶存山说:“你为我背的?”
所以他立刻改了口,说帮他晒书。
看着爹爹脸色,往人背上趴着蹭来蹭去,发出腻腻歪歪的声音。
叶存山说着嫌弃,嗓音里又带笑,叫他自己做。
团团粗枝大叶的,要是静得下心,送给云程的笔盒也不会那么粗糙了。
他眼珠一转,说他背三篇文章再晒书。
总之这笔盒,一定得要亲爹做。
有理得很,“用你做的笔盒,我做文章都有动力了!”
叶存山不为所动,“看我编的书,没见你多好学。”
磨来磨去,终于磨出一个父子俩一块儿做木工的结果。
只是圆圆没想到,他这木工做完,还有送给自己的礼物。
是个首饰盒,方方正正的盒子打开,里面暗藏玄机,有好几个暗格撑开,看起来很精巧,可以装的东西多。
花纹是没有的,但各处打磨仔细,光滑细腻不割手,还在盒盖内部嵌入了一块小圆镜。
圆圆很喜欢。
说起来,这还是她除了各类食物以外,第一次收到团团实质性的礼物。
要问原因,团团就说:“咱俩什么关系,我有的你都有。”
圆圆心里感动,想想他每年冬季都要去冬猎,就说给他做个背心防冻,要么织厚袜子也行。
这东西团团不缺,他废衣服废鞋子,银叔叔给他准备了很多,但姐姐做的又不一样,他接得开心。
京都的风干燥,顶不住冬季雨雪多。
赶在天晴时,姐弟俩一起把书晒了。
团团会跟她说说最近的见闻,大的小的,都能唠唠。
圆圆比较感兴趣的是叶爹爹收学生的事,团团就说得多。
有人是自己来拜,有人是家里长辈引荐,也有书院帮忙说合,叶爹爹说要等乡试结束后再看。
圆圆问:“要选个举人教吗?”
团团说看起来不像,“国子监里有举人,爹也没收。我看情况,猜着他肯定是想找个书呆子。”
圆圆立刻就想到了书呆子里的书呆子“秦舟”。
团团进屋搬了两箱书出来,跟圆圆说,“爹对心性好的人比较有好感。”
读书修心,就跟模拟考场最初的宣传一样。
这里面的考题、考官、先生,都不稀奇,难得是完全复刻贡院的环境。
同样的题目,在书院拿一甲,在模拟考场里,可能得乙等。
考的就是心态。
乡试成绩出来,他们家有人送来了一份名单。
照着贴榜的名次誊录的,送来给叶存山看,姐弟俩也凑一处看。
排名靠前的,都要多瞄几眼,有听说过、交谈过的,会顺便聊几句。
主要是在里面找熟悉的名字,圆圆就看见了两个,都是后期还在一直交卷,所以她眼熟的人,但没有秦舟。
团团都挺意外,“他居然没取中?”
不过科举本就“玄学”,问一句,他就转了话题,好奇他爹会收谁做学生,指指头名,又指指排名居中的“熟人”,“他们之中的一个?”
叶存山说要明年夏季决定了。
乡试过后,城里热闹一阵,取中的举人们就要准备明年的春闱。
春闱取中,还有殿试,这才是一轮科举结束。
团团仰头,“啊,收个状元?”
叶存山没说,他就不问了。
等他爹走远,还小声跟姐姐吐槽:“有什么话不能直说,一天天神秘兮兮的,你看他敢这样跟云爹爹讲话不?”
真是没大没小。
圆圆说他想吃“竹笋炒肉”了。
团团想起曾经挨过的打,闭嘴了。
出成绩已经是九月,热热闹闹的气氛一直到了十月中旬才淡去。
月底时,圆圆接到帖子,是好友邀她去家里做客,品茶赏花。
这几年,因圆圆不去游园相看,与她们都已经淡了交情,收到帖子略有犹豫,想想同在京都,昔日也是真心交往过,往后指不定还会捡起这段友情,就接了帖子,到日子就带冬桃去赴约。
来时听闻一个好消息,姚娘与今年第一名取中的举人结亲了。
两家见过面,父母张罗着定亲下聘,已经合过八字,她才约好友出来说说喜讯。
等来年殿试结束,金榜题名时,他们亲事也能办了。
这是喜事,一下把众人许久不见的生疏冲淡。
聊起来后,各自问了现状,也会说说相看的苦处。
说出去游园,看起来自由,其实都有定数,一次不成,就再退而求其次。
可她们挑,男方也挑,同时看对眼的是极少数。
一来二去的,一年下来,她们把园子都逛遍了,又要进一个新轮回。
新一年,又添新人,大家大眼瞪小眼的,别人是好奇,她们都尴尬不已,像是被“挑”剩的一样,心思也有所浮躁。
圆圆让她们别急,宁缺毋滥。
这话就听听,因为时间拖久了,她们家里就该做主了。
在场的,就圆圆没去相看过,她们各自都听来了些小道消息,知道她家里会留她几年,不由把那份焦急往她身上转了些。
“京都已经比别处成亲晚了,各家相看时间都长,你想留两年,也可以先相看,遇见合适的,定亲再谈亲事,准备细致周到点的,不也要个一两年?真到合适的年纪再说,那剩下的能有几个好的。”
圆圆摇头。
她虽然去铺子里待着,见过了许多人,但心机没养出来,看人并不厉害,还是等爹爹们给她说亲好,有他们帮忙看,她事后跟人熟悉,觉得差不多,也就行了。
性子原因,她就爱平平淡淡、安安静静的,生活里的惊喜可以有,波折还是算了。
这样出去游园,别人也会嫌她无趣。
她这样说出来,大家就都不懂了。
看起来是要听家里安排的,又有一定自由度,细想还怪让人羡慕的。
总之都是趁早看,还给她提意见,“你爹经常去模拟考场,今年的考生,他心里应该都有数,你要么旁敲侧击问问?也许给你定下了呢?”
圆圆当时点头,回家就忘了。
真给她定下,肯定会告诉她的。
但过了几天,她闲着无事时,又会想,她爹收学生的标准,跟看女婿一样吗?
这事儿不说出来没答案,就只能跟冬桃聊一聊。
说起来,冬桃也该许出去。
铺子里有不错的适龄年轻人,云爹爹瞅着挺好,但冬桃想等她出嫁再说。
圆圆看看她,觉得自己也该上心过问过问。
年底时,日子过得快,第一场雪下来后,团团就在筹备冬猎,等到几场雪下完,他跟随武学的人一起出发,家里就要准备过年的东西。
从学堂毕业后,圆圆开始经手管理家里大小事务。
账本到了她手里,人情往来的东西,也要她过目熟悉。
云爹爹教她时,她顺道打听亲事的进度。
云程说在看了,“你叶爹爹有几个中意的人选,还要再考察一番。”
这几个人,都是挑性子静、话少,能沉下心做事的人,性格跟圆圆不是互补,而是相近的类型。
以后能碰撞出几分火花,全靠自己经营,但至少短期里,不会因为性情不合而相看两厌。
夫夫俩私下商量很久,才确定的方向,圆圆问起来,就也说一下,看看她意思。
圆圆听见这个性格,就先松了口气。
她现在见过的人少,最符合的人看起来是秦舟,不过她爹没给人回过信,像是随手帮一把后,就把人忘记了。
不好问,就说行。
年货的准备,是云爹爹手把手带她。
年底庄子铺子里的账本都要送上来对账目,云程自己是不怎么算的,多是抽查。
教圆圆却教得仔细,她跟存银不同,存银算是嫁给爱情了,而圆圆没接触过几个人,往后去到别人家里,许多事他们不好插手管太多,在家时多学学,以后少吃亏。
云程也跟她说,开春后还是去园子里走走看看,“就趁着这个年岁去,别的时节去,都不是那个气氛。有喜欢的最好,没有就当看热闹了。”
等到明年,圆圆十六。
她垂眸想想,点了头。
今年过年还是一家人守岁,除夕时,团团宣布了一件大事,他已经决定好,明年要去书院读书。
他打听好了,目前他没参加武生的考试,入学时又没借陆家的名额,是靠自己的力气破格录取的,再转到学堂,只要人家肯接收,就没问题。
不声不响的,做这么大的决定,除夕的气氛都变了。
叶存山看他眼神坚定,带他回房细说。
等他们再出来时,团团就定下了明年去书院读书的事。
圆圆看他们好几次,没能看出原因来,想来是一个不太好的转变契机。
这个春节,团团只去了几个亲戚家拜年,其余时间都在苦读,为入学考试做准备。
他今年十二岁,天才一点的人,十二岁已经考上秀才了,他连童生试都没过。
不论从前如何,报出他爹的大名,总归是丢人的。
加上转变突然,他从前背的东西也要系统复习,以防粗心大意,有字词背错,惹人笑话。
叶爹爹的笔记本子,他也拿出来翻看,临时抱佛脚,补一点自己不算特别懂,讲出来又能唬人的批注,不怕被人挑衅。
但拿本子时,他还拿到了秦舟的本子。
团团稍微一愣,立刻知道他爹会收谁当学生了。
果然,六月时,秦舟来家里拜访。
圆圆去年乡试开始后,就没去过铺子里,算下来快一年没见过秦舟了,没想到会在家里遇见他,看见他时还愣了下。
秦舟显然也很意外,相比之前的点头之交,这次却有了闪躲的意思。
圆圆莫名,但没多想。
今年开春到现在,她接了三个帖子,频率是一个月一次。
夏季热,今天去了避暑的庄子。
总体来说,气氛很热闹。
为了让大家熟悉活跃,主家会弄一点足够展示自己,又不那么过分的小游戏。
圆圆去一回,才发现京都长得好看的人有很多。
没聊得来的人,也回回赏心悦目。
她回房收拾,泡澡去汗味,弄完后没急着出来,就在屋里待着,等冬桃回来说人走了,她也没动。
直到晚饭时,才出门,饭间搭着问了一嘴。
叶爹爹说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二甲进士,一个就是秦舟。
秦舟乡试落榜,再考要等三年。
圆圆想到云爹爹说过,叶爹爹有中意的人,还要再考察,不知道是不是他新收的徒弟,内心有忐忑与不知名的期待。
她的情绪表达很简单,有好奇的就盯着看,不想说的就笑眯眯不答话,不感兴趣的就敷衍,有担忧的,就欲言又止,眼巴巴的看了一眼又一眼。
爹爹们懂她,及时转了话题。
云爹爹问她今天出去玩得怎么样,她说还不错。
要细说,就是有几个人长得挺好看。
男男女女都有,她看得挺舒服。
她就这点喜好,在外面不好意思讲,跟爹爹说完,还觉尴尬,也转移话题,说了另外一件事。
李远定亲了,今天带着人在她面前晃悠了好几圈。
她不喜欢李远的品性,但李远那张脸确实不错。
新媳妇也花一样的年纪,夏季里打扮得明艳,两人摆一起,十分养眼。
她不介意他们在自己眼前晃悠显摆,但事后听人说,她那样多盯着人看,显得她在意,日后会有谣言。
与人社交就这么麻烦,以后去不去园子里,都要给人议论几句。
团团很快接话:“不遭人妒是庸才!”
圆圆:“……”
没什么联系,又好有道理。
晚饭后,她等团团去冲澡时,去敲爹爹们的房门,三人移步书房。
她小时候说话、讲述的逻辑,是在叶爹爹的反问里练出来的,长大后,这种哄人式的交流渐少,但父女俩之间没什么秘密,圆圆不藏心事,该说的会说。
圆圆想问问他们是不是已经看好人选了,叶存山直说没有,云程脸色有点尴尬,跟圆圆解释,“打算看仔细点,别人也不知道我们家的意思,相继说亲了。”
余下的还有一个在看情况,但这事儿先不急着跟圆圆说。
圆圆一听现在没人,知道不是她爹新收的学生,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又轻松又发紧,表情看着有点呆。
云程问她,是不是有点急了。
身边都是这种气氛,好友相继定亲后,上个月还有个成亲的,她会着急也是正常,毕竟岁数就这么点大。
圆圆说不急,就是茫然。
她好像除却看脸以外,没别的喜好。
听过云爹爹讲的故事,自己去铺子里观察过很多人,却又没与其中几个有交流。
弄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
想听爹爹们的安排,又有隐隐的期待。
出去游园时,又不循着期待去找。
什么都不想干,就想等缘分天降。
她空闲的时间多,当一件事避无可避,必须面对时,她也会深想。
只是见过的人太少了,她抛开颜值不谈,人的品性特质也是从身边人身上拼凑而来。
喜欢云爹爹终年不变的纯善,喜欢叶爹爹的担当与沉稳,喜欢团团的率真,也喜欢银叔叔的热情……
但没有人能集这么多特质于一身,真有,也不适合她,她太无聊了。
是因为这件事烦恼,所以她有足够的时间去适应,去“开窍”。
明白总会遇见一个,她看见、想起,都会觉得闪闪发光,完全是自己喜欢的样子的人。
因为这个答案,圆圆终于找到了她心情变化的原因。
原来她也没特别期待爹爹们给她安排亲事,而是也想有一段属于她的故事。
也许不会轰轰烈烈,让人肝肠寸断,亦或者一想起就不自觉发笑,但她想试一试。
这个想法得到了支持,具体表现是,她可以想去游园就游园,想组局,家里也能操办。
到具体实施时,她才发现现实的骨感——她根本没有想约的人。
让她赏心悦目的人很多,但大多数她都没有与之交谈的想法。
这个发现令她沮丧,于是她又回到了话本铺子收卷。
过去后,她才发现秦舟竟然还在坚持交卷。
她觉得两人算是比点头之交熟悉一点的交情,再说秦舟是她爹的学生,她能叫一声师兄,再搭话比从前更自然。
结果问惊讶问一句,还跟踩了雷一样,得到的是冷冷淡淡的回复,听得圆圆都愣了愣。
她与人来往的经验少,这种情况头一次碰到,挺不自在的,脸上都有烧着的感觉,突然就明白了“热脸贴冷屁股”的字面含义,即使她事后回忆觉得自己当时的反应有点大,也不妨碍她把这句略粗俗的话狠狠记在心里。
这时候旁观者清的优势就显现出来了,冬桃说她有点在意秦舟,圆圆正是情绪浓时,想也不想的点头,“你说得对。”
等冬桃说明原因,圆圆又觉得不对,还很失望,“我还以为你了解我的脾气。”
她是绝不会主动贴人冷脸的,反正没了这个,还有下一个。
冬桃说这是她多年以来的观察。
圆圆让她细说,她就详细讲了。
大抵是“情绪反应”,只有在意,才会激出特别的情绪反应,硬要说,游园时遇见的“不识趣”,听不懂婉拒的人,比秦舟的行为还要惹人厌得多。
仗着人多,大家都要留情面,硬缠着尬聊,但圆圆情绪没这样。
圆圆有自己的道理,“那是因为我跟他们不熟,我本来对他们也没期待。”
说完,她怔了下,心底把“期待”二字回味了一遍,理解冬桃说的意思了。
冬桃给她倒茶,问她要不要再试试。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在圆圆还拘在家里养着,是个鲜少出门的黑丫头时,冬桃就在她身边,长到现在,冬桃对她的了解很深。
这个要不要试试,就是她藏在文静性格下的小叛逆——会动的那种。
不是平时闷不吭声的冷处理,而是会主动出击,把人打个措手不及的行动。
即使是一句准备很久又漫不经心说出来的扎心话,总之,她也是有软刺的。
圆圆撑着下巴想了想,做出了决定,“行,下回见着了我就问。”
她主动一回,显得在意,问完她就不理,让秦舟也试试被人甩冷脸的滋味。
这么决定下来,她又想到早前与秦舟的一次聊天。
秦舟连她爹是否看过他的书信笔记都能淡然面对,想来不会把她的小动作放在眼里。
这个想法让圆圆特别清醒的睁着眼。
黑夜里看不清床帐上的纹路,只有月影余光照着各类物件投出一些虚影微微晃动,她的心也跟着轻轻发颤。
明明不是一个好的发现,但她感觉到了惊喜。
一直平静的心湖里被扔下了一颗小石子,它不足以掀起惊涛巨浪,却又砸得深,一圈圈的涟漪,刚好在她的忍受边界,也在她的舒适区边缘。
是她想要的尝试,与不出格的“故事”。
从想法到实践,没有脑海中里过一遍那么简单。
做以前从未做过、想过的事,除却生疏以外,还有过于急快的心跳令她不安。
跟锻炼过后的心跳不同,这种她只是坐着,都会带动起热血的感觉令她陌生又新奇。
独处的时间多,又坐得住,所以她会做许多的尝试。
会完全沉浸感受,也会跳出去分析原因,慌张是她很少有的情绪,在这个舒适区边缘里,她看见了从未见过的风景。
再看两位爹爹的相处,终于品出了“和谐”之外的另一层感觉。
相敬如宾是不够的,至少要有一点喜爱,才能有经年不化的浓情蜜意,让平淡生活里的任何细微小事,都变成惊喜。
这个发现给了圆圆很大的勇气,她总要做一件不那么规矩的事,试试是什么感觉,然后归于安静时,才能说一句她真的喜欢安静。
但目前而言,她只知道要找秦舟问问,具体怎么操作,她又是茫然的。
这期间,另外一位师兄也来家里拜访过。
这位师兄的年纪要长一些,已经年过三十,孩子都跟团团差不多大了,性子比较严肃,团团看见他会躲。
这是团团最怕的类型,他不喜欢跟严肃的人打交道。
两位师兄对比起来,他宁愿跟书呆子玩。
书呆子很少来家里,但又规律,是按照书院的休沐日来,一般都是待半天,因为叶爹爹没整天的空闲教学生。
他们家还是圣上赏赐的那间小院,一家人在里面挤得满满当当,另外置办了宅子,都是给儿女准备的。
圆圆是女孩儿,没有单独出去住的道理。
团团十几岁了,还想跟爹爹们一起睡,更不可能出去。
所以有客人时,家里就更显拥挤,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圆圆就学着秦舟的样子故意摆冷脸,见一次就冷一次,还被冬桃说这样不行,“你直接不见就行了,特地跑过去做什么?”
经验浅薄就这点不好,圆圆还觉得她是按照冬桃的说法做的,这不是挑事么。
秦舟那样,也不会自己往刀口上撞,只能她过去了。
冬桃叹气,“收卷会碰到的。”
提到收卷,圆圆就有点生气了。
因为秦舟还是会来交卷,一个月三份,风雨无阻。
偶尔碰见她,也是冷冷淡淡,丝毫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问题。
这样就显得她在意过头了,着实让人心里不平衡。
不过感情这事儿,确实没道理。
能让自己心有涟漪的人,与外边随便什么人还是不一样的。
圆圆再去游园,也想换个人试试能不能有段故事,但交谈中总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
她觉得可能是天生的,她从叶爹爹那里继承来了某些偏好,喜欢心性好的人,少点幼稚感的。
所以最后还是绕回了原处,打算找秦舟问个理由。
她不喜欢一件事在心里拖久,也不喜欢被影响心情,两个一起来,迟早成个疙瘩,那这事儿在她这里就过不去了。
这样不好。
所以再见秦舟后,她就果断叫住了他。
“秦师兄,你怎么躲着我啊?”
秦舟是态度突然冷淡,没以前平和。
即使以前他们也没聊过几次,这变化也显著。
但冷淡不是无视,真跟他说话,他会回答,就看圆圆是个大家闺秀,觉得她不会迎难而上,所以才敢这么做。
都几个月了,突然等来一个很早之前就该问的问题,秦舟被打得措手不及。
是圆圆预料之中的反应,但没暗爽一会儿,秦舟就找回了自己的节奏,淡然答话,说没有。
已经要年底了,距离上次圆圆说他讲话的习惯可以练习,也已过去一年。
可能是落榜带来的成长巨大,再从他声音里听不出来带有少年气的紧张,因为语速不快,结巴的毛病也不显。
圆圆不跟他举例说明,把问题皮球一样的踢回去,“你有没有躲我,你自己心里清楚。”
秦舟垂眸看地,不知听没听。
圆圆说:“你要没有,怎么不敢抬头看我?”
以他们的关系距离,说“男女授受不亲”就太过了。
她这句话放出来,秦舟就避无可避,稍顿一瞬,就抬头看她,还是那三个字,“没有躲。”
这个话题,总体来说,对圆圆不利。
秦舟真抬头,她就无话可说。
沉默里,两人做了一件很默契的事,各自用眼睛把对方扫视了一遍。
秦舟又长高了一些,脸也长开一点。眼睛里的变化最明显,从古井无波的“静”,变了一汪深潭。
圆圆没私下打听过他的事,将这种变化归于落榜。
叶爹爹说,对书生来说,落榜是最磨砺心境的事。
他骨相早早定了型,相貌再长开,无非是褪去青涩稚嫩,变得有棱角,只那双眼睛有常人难及的吸引力。
圆圆看过就低头,没去想她在秦舟眼里会是什么样——她会照镜子。
过不了一会儿,就又有书生来交卷,秦舟也告辞离开。
圆圆在这里留到下午天色晚了,才收拢卷子回家。
今天就只说了几句话,对她而言却是一个大跨步。
她是不会跟别人讲那些话的,带点气性与无理。
所以之后再见秦舟,她还真像之前计划的那样,用问题表示在意后,就也避着、给冷脸,叫人尝尝不被待见的滋味,即使她不是故意的。
年前两位师兄一起来家里给她爹送年礼,大师兄是外地人,但取中后在京都留任,过年假短,不回老家。
秦舟是京都本地人,但是家离得远。
两人相约而来,年后就走不到一起。
叶存山让他们年间不用过来,忙自己的就行,虚礼就算了。
本也没几天假,不来他也省事。
他脾性表现直接,相处一阵就知道他不是说反话,两人都应下后,拿了新布置的功课走,今年的学业就结束了。
圆圆要接手刻印作坊,从今年的账目开始交接,趁着各掌柜来送账本时,云程一并把这事儿说了。
等到来年,刻印作坊的事宜就跟圆圆交接。有熟悉的掌柜在,不需要她事事过手走心,但接下来一年里,就要麻烦一点,事无巨细的跟她说,让她心里有数。
掌柜们离开时,跟叶存山两个学生是差不多时间,前脚搭后脚的,讲话小声点,也能模糊听见一些。
大抵是说大小姐接了刻印作坊,应当是用来当嫁妆铺子的。
嫁妆铺子有了,亲事也该快了。
所以跟在后面的两人也搭着说说这事儿。当然,秦舟并不想聊,只是碍于大师兄的面子,他不得不理。
“现在还没听见跟谁家定下了,咱们明年再准备也来得及,到时各自看好了礼物,都上门知会一声,你我师兄弟,送的东西价值不好相差太多。”大师兄说道。
秦舟点点头,半个字不吭。
大师兄又说他:“你是不是也快了?今年十九了?我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孩子都一岁了,你家里不急?”
秦舟有功名,是家里最能做主的一个。
父母之命不可违,但他讲讲道理,还是能说通的。
早前说科举在即,马虎不得。现在说才拜师,别人都没有的机会,他错过更可惜。
但下回考还要两年多,今年为拜师表现,后年要备考,算来算去,就明年最适合成亲。
明年的话,那就过年时最适合相看。
这么算,他脚步一顿,突然不想回家了。
思绪才转开,大师兄就往前走了好几步。
秦舟快步追过去,问他知不知道小师妹定了谁家的亲。
大师兄说不知道,还纳闷,“刚不说了没听说定下了吗?应该是两家在接触,谈好走流程,反正大户人家都这样,等大家都知道的时候,事情就成定局了。”
秦舟点点头,半晌才“哦”一声。
走出叶家范围,两人不同路,就此分开。
往前再走一段,秦舟就挪不动步子。
他是京都本地人,京都的相看潜规则,他要比大师兄更清楚。
怕失了脸面,以后见面尴尬,除非两家心照不宣,即使孩子这里有点波折,亲事照样能办,否则都是等稳妥了再说。
但是嫁妆铺子不一样,这是一个可以提前给的东西。
各家年龄都不同,有些十二三岁就接手了,不能作为亲事快定下的凭证。
但他听说小师妹来年十七。
现在还没消息,明年走礼一年,这事儿就像真的了。
他往回走,想去叶家问问。
快到门口,又没那个身份立场问。
还想到之前冷落圆圆的原因——这门第跟他落榜的身份,看着就不配。
所以在门口站一会儿,他又走了。
年年过年都是一个样,有固定的流程在,因人与人之间不是固定的对话模板,年货一样的准备,但准备途中,总有不一样的乐趣,一家人团聚一起,也有不同的温情喜悦,所以谁也不觉腻,快到日子就都喜气洋洋。
今年是团团第一年入书院,这一年下来,他性子磨平了许多,没那种锋芒毕露的锐气,用他的话说,读书人的心眼子都要藏起来,不能叫别人看见。
还说了一句很没道理,被叶存山敲了脑袋的话——越沉默的人心越黑,咬人的狗不叫。
太极端的言论,大过年的被罚去写检讨。
这一年,圆圆十七岁。
开春后,再有帖子递过来,她就不接了,没有了去园子里闲逛的心思。
收卷的事有在做,但只是偶尔,更多的是在了解刻印作坊的事。
雕版她不喜欢,需要拿刻刀,她力气有,但不喜欢锋利的工具。
她感兴趣的是装订书本。
在家里时,她会经常做本子,家里人都会用,她会把云爹爹画好的画裁剪贴好,给每个人裁剪适用的本子。
比如叶爹爹的就要质朴简约的本子,团团就喜欢花哨的,云爹爹还给他画过翻页动画,纸页角落里的小人在舞枪弄棒,本子翻烂时,团团都难过得掉眼泪了。
装订书,还是头一次。
本子是竹篾配蒲草丝,奢侈点的还能在用料上费功夫。
装订也能有这种,还有线装、胶装。
圆圆现在学的是线装,这个随着要缝的纸页变多,需要用的力气也大,但她沉得下心做。
刚好她早年买的书里,很多都有重复内容,她老早做过标注,一直觉得这些书可惜,如今拿出来,按照之前的记号,拆开重组,让它们变成没有重复内容的新书,也是一项乐趣。
完成时,心里的满足感无以言喻。
因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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