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今晚不想睡个好觉吗?”一位年长些的女仆笑着开口,“先生吩咐过我们,要照顾好您的身体。他很关心您呢!”
“是啊!您最近太焦虑了,总是梦话连篇,做什么都出错。这样下去,病情会加重的。” 旁边的女仆接着说。
“不仅病情会加重。”端托盘的女仆盯紧加茜娅,“就连肚子里的孩子都会受伤害!您忘了吗?之前您已经失去过一个了!”
这实在是太可怕、太不称职了——她们用这样的目光提醒道。
加茜娅懵了一下,低头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她竟有点分不清这是不是真的!心底又萌生出想要尖叫的感觉。
……如果此刻不喝,恐怕接下来要喝的就不止这点了。
“你们说得对,是我太神经质了。”她闭上眼,顺从地咽下了牛奶。
温热的涌流顺着食道往下滚动。随即,升起一阵暖洋洋、飘飘欲仙的快活感,如同踩上天梯,腾云驾雾起来。
加茜娅狠狠掐住手心。她朦胧意识到,自己正被女仆们搀扶着,一路走回房间,洗漱清理、在头发和身体上涂抹芳香的乳膏,换上滑溜溜的丝绸睡衣。
神智又开始迷糊起来。仆人们走了,体贴地关门关灯,留她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绫罗锦绣堆成的棺材里,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
四周死寂般昏沉。唯有掌腹的位置,不断传来痛觉。
她举起手,借着一点幽淡月光,愣愣地看向那些发黑的掐痕。它们似乎在皮肤表层浮动,一会儿像是自己的手印,一会儿又像别人的。
在许多条纵横交错的纹路中,只有这几枚小月牙形的印记杂乱突兀,痛得真实,是这空洞偌大的世界里她唯一能立足的坐标点。
加茜娅时而清醒时而昏聩,在脑海里倒推自己留下这些印痕的意图。
过了会儿,她深吸一口气憋住,从床上滚落到地毯上,拖着缠绕身体的被子、奋力抬起发软的四肢,往盥洗室爬去。
墙外隐约传来仆人们低声交谈的笑音,她听不清内容,却感到那些声音像剧毒水银一样从耳朵里慢慢灌进脑子。
大脑阵阵发晕,眼泪无声地掉。
不能停,不能停……都已经,那么那么努力地爬到这里了。床脚距离盥洗室的数步之遥,她仿佛爬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呕——”
加茜娅扶着水池,将手指伸进喉咙深处用力抠刮,不在意指甲会剜下些什么。随着辛辣发酸的胃液涌出的,还有丝丝缕缕艳红的血。
她喘息着,靠墙滑坐在地面上,感受鼻腔、喉咙和食道火辣辣的痛感。
太好了。疼痛意味着真实的世界。
没有时间休息,必须争分夺秒地行动。加茜娅醒过来,张嘴咬住自己的手背,直到清醒感横冲直撞地灌进大脑。
她嘴角挂血,摇摇晃晃地站起,觉得自己形同一条面目狰狞的恶鬼,满怀愤怒流窜于世,不知下一刻要索谁的命去。
眩晕几秒后,加茜娅告诉自己冷静下来,先走到床头柜翻找:里面只留有一点小剂量的安眠药。不是她自己的,应该是仆人们图方便留下的。
“宁睡粉”,加茜娅认识这个品类。可以混入精油香薰中,无色无味、无知无觉地将人催眠。不知道自己此前中招过多少次。
她又悄悄走到门口,竖起耳朵听外头的动静。门外留有一男一女两个仆人,正小声地打情骂俏,时不时发出低笑和喘息。
“嘘!轻点。你不怕把里面那位吵醒?”女仆嗔怪。
“怕什么,她哪天醒得过来?再说,这样不是更刺激吗?你难道不喜欢?”男仆笑着。两人都轻笑起来,啧啧地吻到一起。
“我现在配合你,一会儿你可要帮我守岗啊。天天伺候这个傻子,我都快累瘫了……”女仆又嘟囔着抱怨。
“我用世上最真的爱起誓……我办事你还不放心么……”
加茜娅边听边思索,很快在心里设好了计划。她走到更衣室里,拉开柜门翻找。满墙的衣柜里堆满珠光宝气的奢侈品牌定制裙子、首饰鞋包,绝大部分都没试过,甚至也没印象。
她捡出一对金属片耳环,用它们割扯着昂贵的魔兽皮手提包,将撕下来的兽皮片卷成一条长管。露台上的茶几储物槽里还有一些烟盒,里面是自燃烟。
加茜娅把金属片折弯成碗装,用来盛放宁睡粉,支在固定于门口的自燃烟上加热,再把兽皮导管罩在粉末上方,一路引流倒门缝之外。
这样,一个简易的催眠装置就做好了。
她觉得自己动作挺快,但似乎没快过门口偷.情的仆人。女仆早已离开,只剩下男仆,发出轻微起伏的呼噜声。
袅袅烟起,金属片左右摆定,受灼烧的弧口泛出一圈橙黄蓝紫的温变色晕。
为了防止对方中途醒来,加茜娅还是在燃烟后耐心地等了片刻。
期间,她蹲到露台上观察了一下庭院里守卫们的换班和巡逻进度。至于路线和规律,早在他们入驻庄园时,她就已熟记于心。
估摸着男仆已进入深度催眠,加茜娅悄悄地打开门,从缝里四下张望一番,随后将门缝拉大,迅速地把倒在地上的男仆拖进卧室、关好门,扒下他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再把他裹进被子里推到床上,装作是自己缩着睡的形状。
临走之前,加茜娅回头看了眼布置如常的卧房,闪身又钻进更衣室,抓起一把珠宝放进兜里带走。她不打算带包或其它大件物品,那样不便于伪装逃脱。
加茜娅在走廊里躲躲藏藏地打探几番后,再次溜入自己此前的房间。
她熟练地打开衣柜拿出箱子,先把手枪插到口袋里,再喝下小半瓶变性伪装药水,往角落立镜处转过身,看到自己从头到脚,都已变成男性模样。
最后,将月光石戒指捡起来,扭动宝石盖。盖子内的魔纹与底部齿轮魔纹重合,白光亮起,箱内余下所有物品都消失无踪,进入空间戒指之中。
只是……为什么手里多出了一把糖果?
加茜娅犹豫了下,将糖装进另一个口袋。她猜测,这是空间戒指特有的“代偿机制”。每存入新物,就会将旧物自动替换排出。
只是这些糖,会是谁留下的?……不记得了,头脑一片混沌。
来不及多想,她听见外边传来上楼梯的脚步声!飞快藏到门后。那脚步停了一会儿,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加茜娅从门缝中转眼打量,确认人已离开,才猫着腰钻出去,正要往楼梯口走——
“喂!”
背后传来喊声。似乎是个夜间巡逻的男仆,刚刚上楼的那位。
“克威尔?你怎么不好好守在你的岗位上!”
加茜娅身体僵住,但很快灵机一动,背对着他,不慌不忙地走楼梯,刻意压低声、带出夸张的气音:“她睡死了!放心!我只是去庭院里透口气,一天到晚看着个傻子太闷了!”
“哈哈!恐怕是去和你的新情人幽会吧!”那声音讥笑着喊道,“悠着点,别待会儿倒在草丛里爬不起来,被那群呆头大兵抓住就好玩啦!”
“那就走着瞧吧!替我保密啊兄弟!”
背后一阵了然的笑声,逐渐远去。
加茜娅抹了把额头的汗,迎面正好有风吹过,凉飕飕打了个寒战。
她算好守卫们经过的时间,一路钻树林、伏草地,东张西望地摸至小溪边,往最近的隔离围栏跑。
冰冷的溪流没过小腿。加茜娅低头,看到脚下是森森的卵石,水里浮动着自己的影子,月光的碎片,还漂走了一片细黑的蚂蚁。
麻木侵袭,加茜娅有点感知不到手脚的存在了。但她比以往任何时候更耳聪目明,因此能不断调整动作轻重、隐匿行踪。
溪流侧前方有条幽静的步道,隔着树林断续隐现。那曾是她与庄园主人牵着手、无言散步的地方。
而现在,此地似被一对新的爱侣占据,咿呀哦哟个不停,晃得枝摇叶颤、汗发交缠,全未察觉有人靠近。
最不妙的是,他们正好就挡在加茜娅要走的路前!
加茜娅盯着这两条白里泛红的肉躯沉思数秒,当机立断地捧起一把溪水,踏上草地,将遍地枯叶树枝“咔嚓咔嚓”踩过去,同时嘴里轻轻哼歌。
那爱侣二人忽地停住,凝神望来:只见不远处来了个男仆,岔起两腿背对他们,正面朝一棵大树,哼着小调儿,噼里啪啦地撒尿!
偷.情的女人倒抽一口气,男人则低声骂了句脏话。
很快,水声停下,“男仆”提起裤子,颠臀抖两抖,就要转过身来——
原先被压出一团轮廓的矮灌木丛里,早已没了人影。
加茜娅用余光一扫,确认他们已经逃远,立刻俯身钻进灌木,顾不上枝桠抽打在脸上手上,只没命地撒腿狂跑。
最后途径的地方,是藏书阁。这是阿纳鲁为了她看书的喜好,斥巨资、辅以魔导科技,甚至不惜调动军部运输专列作私人用途,以短短数日时间建造而成的。
两人相处最和谐时,他也曾郑重地说过,这比不上他对她感情的万分之一。加茜娅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总之此时此刻,怨愤和惧怕占了上风。
或许他们还没来得及袒露心声,就已背对背地走远了。
她放下杂念,抬头看去。此阁位于整座庄园的最西侧边角,是一幢红砖灰泥、复古风格的高挑尖顶建筑,其侧修有一栋与之相连的两层石砌楼,专供矮人族古籍鉴赏家,玛丽莎·灰檀居住。
为了表示对这位大名鼎鼎的老教授的尊敬,庄园特批予一条专用通道,关闭魔纹屏障,以供她自由出入。因此,这里就是加茜娅计划潜逃的最佳突破点。
玛丽莎的花园里种满了小灌木与圆叶的斑纹香草,夜风吹过,芳气扑鼻。加茜娅蹑手蹑脚地翻过矮栅栏,将自己的脚步声与风拂草叶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石楼窗户里亮着灯。玛丽莎·灰檀竟还没有入睡。
不仅没有入睡,那窗里的影子竟还缓缓地向她转来!
玛丽莎发现了她。
加茜娅隔着打开的窗户与她对视,一时间谁也没动。
这位一百多岁的矮人老太太,身材圆壮、骨节粗大,驼背极深,头发全白,用一根灰色檀木簪紧紧挽起发髻,丝毫碎发都不漏下。
“加茜娅,你好久不来了。”玛丽莎摘下眼镜,微微笑道。她的皮肤深褐发红,笑起来皱纹团团纠起;一双眼睛依旧清澈,似乎对世间任何离奇的事情都不会感到意外。
……怎么会?
加茜娅惶恐地摸上自己的脸,又看向失去伪装魔法效果的手……药水已经失效了!
在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加茜娅从口袋里拔出枪对准了她:“不要叫。”
玛丽莎也终于看清加茜娅的打扮:灰蓝色庄园男仆制服,软呢小圆帽,裤腿因尺寸不合而显得略微肥大。这样的装束,怎会出现在庄园女主人身上?
两人安静地对视了足足五秒。
“我明白了。”玛丽莎叹一口气,慢悠悠地打开门,“孩子,别怕,跟我来吧。”
加茜娅警惕地检视了一遍,确定她身上并未藏匿任何武器,看起来也不打算大声喊叫,只是单单地以一种近乎悲伤的目光看向自己。
“对不起,我有不得已的理由。”加茜娅低下枪口,但依然握紧枪把,朝玛丽莎走去,“我需要借您外出的通道一用。如果可以,请当我从未来过此地。这也是为了您好。”
“我还以为你要说,当我们从未认识过呢。”玛丽莎转身对着她,习惯性地将双手背到身后,小步稳健地往屋里走。
加茜娅有些内疚地跟上去,沉默不语。她知道,只要是玛丽莎亲手放自己离开,那么她就绝不能声张此事,否则必然背上重大责任。
“不再陪我说说话吗?这也许是我们最后相处的机会。”
“……我想问问,您为什么帮我?” 加茜娅虽进了门,仍与这位身高不到自己胸口的老太太保留着距离,唯恐她也同庄园内其他人是一伙的。
“我也有我的理由。先请进吧!”玛丽莎转动壁炉旁矮柜上的一本书,火焰忽地一闪,墙面微微颤抖,随即从炉边错开一道半人高的缝隙。
加茜娅迟疑了一下,攥紧手中银小姐的枪把、弯下腰,扶着墙缝上凸起的石栏,一步步跟着她走进那条黑暗的甬道。
四周很快亮起夜明珠微蓝的光芒。空洞的走廊步道先是一路向下,再向前延伸,最后逐渐拾级而上,通往庄园外某个早间热闹的小市场。
此地原为工匠修缮藏书阁时所设的便捷运料、逃生用通道,因玛丽莎名声在外、年岁又高,遂有人提议保留、以作佳话——庄园管家也乐意顺水推舟,毕竟谁会怀疑一个半退休的矮人老太太呢?
玛丽莎先同她聊了几句近日生活状况,见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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