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有福惊出了一身冷汗，她怎么会有他签下的借据，他本就是为了躲债才来尚京，他欠下的赌债不止百两，算上利息于他而言已是巨额数字，足够叫官府将他打死打残。
“谁在王府门前闹事？”
陈繁闻讯从王府内赶来，洛玖卿听见身后的声音，退后一步与邓有福拉开距离，将借据收入袖中，转身冲他颔首：“小陈统领，无事，只是大舅喝多了酒，现下已经清醒了。”
陈繁看见王妃对面耷拉着脑袋，落汤鸡一般的邓有福，冲王妃行礼后假意关怀道：“舅老爷无事吧？怎么衣裳都湿了，赶紧回屋换了吧，小心着凉啊。”
边说边示意身边两个小厮将邓有福扶进王府，陈繁小碎步跟在王妃身后：“王妃，真的无事了么？”
“嗯，无事，你去回禀王爷，大舅过两日便会离开了。”陈繁刚转身，洛玖卿又叫住他，“等等，王爷现在忙么？”
“王爷在看案宗。”
夭英领着几个下人抱着王妃今日买的东西进来，最要紧的砚台和王妃的文房四宝由夭英亲自捧着。
洛玖卿：“那烦请小陈统领跟王爷说一声，等王爷不忙了，我来找他，有东西要给他。”
陈繁应下。
洛玖卿回到清松堂刚换了居家轻便的衣裳，院里便传来几声恭敬的“王爷”，随后便听见外间开门的声音。
褚青晏绕过玉屏风，洛玖卿扭头，二人目光正好对上。
褚青晏盯着王妃乌润昳丽的眸子看了一瞬，然后别开眼，随意取下架子上的巾帕擦手：“王妃有东西要给我？”
“不是说我去找你么？”洛玖卿将东西抱到桌上，“都是书房用的东西，正好就放过去了。”
她将砚台捧在褚青晏面前：“王爷你看，这方砚台可好？掌柜的说这是顶珍贵的歙砚，他可有诓骗我？好像叫什么龙尾什么的。”
褚青晏接过砚台，并未评价砚台的好坏：“确是歙砚，但却不是龙尾石砚。”
洛玖卿脸立即拉了下来，有些苦恼：“他骗我。”
王妃的声音饱含委屈，便是在生气受骗时，也是柔柔弱弱的。
洛玖卿将嘴一瘪：“那王爷将砚台还我吧，我明日便去退了，让他给我真品。”
“不必退了，你送我的，我都喜欢。”龙尾石砚极其稀有，是御用之物，若是京城一寻常铺面也能卖出真品，那才是大逆不道。
洛玖卿眉间仍锁着层愁雾：“可我用龙尾石砚的价格只买到了普通砚台，岂不是亏了。”
褚青晏忍不住抚平她眉间的起伏：“龙尾石砚价值万金。”
洛玖卿吐了吐舌头，那她倒是没有花那么多，看来掌柜只是夸大了自己的东西，倒是没想坑她的钱。
褚青晏看见桌上还有一个长匣：“这是？”
洛玖卿喜滋滋地打开匣子，像给人看自己的宝贝似的，拉着他来看：“我买的文房四宝，王爷，你教我写字可好？”
“写字？”褚青晏记得她是识字的，她十二岁家中变故，这个岁数的官家小姐，应当早就请先生教字了。
洛玖卿看出他在疑惑什么，赶紧解释：“是写字，不是学字，我虽然丢了小时候的记忆，但是读书认字还是会的，可我自失忆后再没有写字的机会，养父母都不识字，家里也没有供我读书的条件。”
“可以。”褚青晏环顾了屋内一圈，指着南面临窗的几案：“可以在那里写字。”
“不要。”洛玖卿微噘着嘴摇头，“在屋里写字，弄得满屋子都是墨水味儿，闻着睡觉都要头疼了。”
“嗯。”褚青晏点头，不在卧房写也简单，清松堂后院空着的屋子不少，随便收拾一间出来作书房便可。
洛玖卿看穿了他的想法，她扯了扯他的衣袖：“我就跟你一起在前院明月斋练字可好？”
褚青晏受不了王妃这样的表情，别开头。
洛玖卿怕他不答应自己，软糯糯地撒娇：“我想多陪陪王爷。”
褚青晏点头：“好。”
*
看着自家婆娘正在收拾他们本就不多的行李，邓有福越想越气，自己怎么能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拿捏住。
她不让自己好过，自己也绝不能放过她！
他借着残存的酒劲起身出门，陈桂夏放下手中的包裹跟着起身：“你去哪儿？”
“收你的东西去，别跟着我。”
天下起小雨，雾蒙蒙的夜色慢慢降临，邓有福刚靠近王爷书房所在的独立小院，便见一对璧人撑着伞从后院的方向缓缓而来。
青衣玉冠的王爷身姿挺拔立在王妃一侧，他右手微抬握着竹柄，撑着一把浅黄纸伞，大半的伞面都撑在王妃的头上，自己左边肩头被雨水打湿也浑不在意。
朦胧天色中邓有福看不太清王妃的脸，但小满的身段却比前几年好了太多，从前跟豆芽似的干瘪身材如今曲线玲珑，瞧着叫人心热。
若非他知道她脸上有疤，这么远远望着，说是绝代佳人也不为过。
二人很快走到他的面前，王爷和王妃看他的目光如出一辙，凛然而淡漠。
邓有福像被人点中穴道定住，原本想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倒是王妃替他开了口，王妃的声音穿过雨幕，轻轻柔柔地传入他的耳中：
“王爷您瞧，大舅这是来辞行的呢。”
王爷的声音毫无波动：“王府款待不周，大舅勿怪。”
说的客套话也如这雨水一般冰冷。
王爷王妃并未打算为他停留，说话之后便转向了前方的月洞门，望着二人的背影，邓有福又燃起些勇气。
“王爷。”他提高声音，以掩盖自己的心慌，“王妃有些旧事，王爷可想听听？”
洛玖卿回头看了邓有福一眼，那目光中没有怒意，没有警告，只有死水无澜的沉静，却看得邓有福心头一跳。
为何小满入尚京后，会像变了一个人？
褚青晏握住身侧王妃的手，声音依旧平静：“王妃的旧事，本王都知道，便是不知的，自有王妃会说与我听，不必大舅费心。”
邓有福傻眼了：“可是……”他不相信小满会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他。
王爷没有等他继续说，牵着王妃走进月洞门，身后跟随的侍从鱼贯而入，彻底将王爷与王妃的身影遮挡。
邓有福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进了书房，洛玖卿从架子上取下干帕子，替王爷擦拭身上的雨水，她想着方才他对邓有福说的话，望着他侧脸轮廓发了会儿呆。
“怎么了？”褚青晏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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