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洲令》小说免费阅读 ggds.cc
“李将军受了轻伤,已经处理过了,他七天不眠不休在阵前杀敌,只怕一时半刻醒不过来。”
医疗兵领着壹拾来到李江洲休息的地方,房屋营帐都被烧光了,将士们只能倒在堑壕里休息。李江洲躺在一条被焦尸填满的堑壕里,这处没有别的伤员,能让他安静地休息。
他的脸上身上遍布灰烬,呆在死人堆里也像个死人。壹拾曲腿蹲在他身边,去试探他气息,还好是有呼吸的,气息也是热的。
他活着守住了流霞关。
壹拾朝他黑黢黢的脸上揩了揩,黑色的灰烬成了一层搓不下去的皮,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清水给他清洗。壹拾拿帕子给他擦了擦,干擦是擦拭不去的。
见他黑成了这样还在笑,壹拾无奈的摇了摇头,呢喃道:“真是脏死了。”
李江洲不敢睡得安稳,就算闭着眼,他也在计算着时间,生怕掉以轻心后燕军突然袭击。约休息了一二个时辰,他就开始从沉重的困意中挣扎着醒来。
他的意识在半清晰半模糊的状态中,感觉自己被一个柔软馨香的东西包裹住,他寻思着,或许是云朵,或许是母亲的怀抱。
他渐渐睁眼,一双被血污焦土染得不见本来颜色的破烂绣鞋率先入目。他张开自己的手,和那双绣鞋比了比大小,那双绣鞋还不足他的手掌大呢。
是壹拾,没错了。就算是她的头发丝他都认得。
硝烟弥漫过的战场,落脚之处皆是墟烬尸殍,他走起来都费力,她是用她娇贵的脚一步一步走来的么?
他全身重量都靠在壹拾怀里,怕压坏壹拾,他撑着身后的土壁把重量从她身上转移。壹拾展臂勾住他的腰,把他重新带到自己怀里面。
他眼眶潮湿,但到底是个有泪不轻弹的男儿,他用手背抹掉眼中湿意,止住了眼泪,可仍有啜泣声传来。
那哭声不是从远方传来的,也不来自于他,而是来自他身旁。
是她哭了么?
滚烫又纯净的泪珠砸在他脸上,顺着他凌厉的脸颊滑下,好似那是他的眼泪。
他得意道:“你终于为老子掉泪了。”
壹拾抹了把泪,见他累成这样,还要同自己争个高下,她气道:“你不该替我擦泪么?”
他巴不得她哭久一点,让所有人都知道她为他掉眼泪了呢。不过他还有点嫌弃,嫌她哭得太安静了,哭声不够张扬,哭相不够狼狈。
她为别人哭得时候可不是这种水平。
怕她误会他是不温柔的,李江洲摊开自己的掌心,烫伤和兵器擦伤的痕迹触目惊心,黑色的痂盖着外翻的血肉,两只的手掌没一处完好的皮肤。
“糙成这样了,也没法替你擦眼泪。”
壹拾颤抖着握住他的手,牵到自己唇边,轻柔如云的吻落在他的伤疤上。
这一吻为李江洲注入了力量,他环住她的腰,埋首在她肩上,他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别哭,你为我守住了陶娘子的尸骨,我为你守江洲,这是约定。”
壹拾的手覆在他的后脑勺,一遍遍轻抚,“李江洲,我在这里,你安心休息。”
李江洲即便在沉沉睡去时,双臂依然锁链一般紧锁着壹拾。她是从小就不喜别人碰她,不经她的允许,动她的衣角都是死罪。就连谢西照和她的父王都只能小心翼翼地把她捧在手心上。
李江洲是例外。
他每次握她的手、每次抱她,都是用尽全力的。壹拾从不怪罪他,她知道其中理由的。
八年前李江洲带着瘫痪的她前往江洲,为免于流散,他总是紧紧地捉着她的胳膊,初到江洲,他们和流民共处一间破庙,怕有人欺负她,他也不顾得上下有别,每夜都抱著她入睡。
他将她握得这么紧,不是因为他不识温柔,恰恰相反,那正是他的温柔。
他不止是她的盾,更是从她身体里长出来的壳。
几个时辰过去,有人前来抬走叠压在堑壕里的尸身,他们刚一走,白雪似散粉飞花洋洋洒洒飘落而下。
这一场雪来得突然且汹涌,焦土和流血都被白雪覆盖住了。
陈钦见壹拾和李江洲曝露在雪中,打算叫醒他们,让他们去有屋檐的地方休息,普容拦住他,“去拿个厚毯子,拿把伞遮着他们,公主亦三日未眠,好不容易入眠,不要打扰他们。”
陈钦听从了普容的嘱咐,战地找不到一把伞,他吆喝着几个士兵和他一起去搭了个临时避雪的屋檐,遮住壹拾和李江洲。世界顷刻清净,大伙儿只忙着收尸战后的烂摊子。
在大雪飘飞的废墟之中,有一个王女,正抱著她唯一的战士。
...
“太子,外面下雪了。”
陈安良端着炭盆送入营帐内,谢西照正手握着一只绣着双鸳鸯的帕子在烛火边上发呆,想来他也没注意到外头下了多大的雪。
那只帕子,是他们昨天在李府中发现的。
李江洲退兵江洲时走得匆忙,这座宅子里的物品每一件能带走的。之前他们为了寻找李江洲的蛛丝马迹,也曾搜索过这座宅子,但当时并未搜索到什么有用之物。
此次未能攻下流霞关,活着回来的士兵满腔愤慨无处发泄,便要去拆了李江洲的家,消息传到谢西照耳中,他亲自前去惩治那几个士兵,见都是些半大的孩子,最终还是心软了,训诫了他们几句就作罢。
他是在李府的院子里发现这只帕子,那几个士兵砸了李江洲的家,包括壹拾的屋子在内。这只帕子当时就被仍在地上,染满尘土的污迹,若非他看到这帕子上绣着一个“照”字,他也绝不会去捡起它的。
年少的时候,壹拾答应要给他绣给他的。
当初燕国突然派来使臣要接他回去,齐王竟未见燕王印符就同意了,他知道那不是接他回燕国的路,而是一条死路。
可他别无选择,他无权无势,没人会帮他。
他和壹拾告别的时候,告诉她等她学会女红,给他绣完帕子他就会向她提亲。
壹拾不是能随意被人糊弄的,她当时态度坚决:“我不会给你绣劳什子帕子的,你不来,我就忘了你,跟别人好。”
有她这句话在,他无论如何也要回齐国向她提亲的。他命阿六在暗中跟着他,果真一出齐国,那些所谓来接他的“使臣”就变成了杀手。他和阿六里应外合,反杀那些人,当他活着回到燕宫时,无一个人是喜悦的。
他的父亲燕王正在筹备一场倾举国之力的战争,而燕后的父亲是权倾朝野的大将军,他们反对这一场征战。
孤立无援的燕王,只剩他一枚棋子。
燕王先许诺他,若他能挂帅征齐,他便许他母后燕后之位。利诱不成,只能威逼,若他不肯,便杀掉他母亲。
在他最彷徨的时候,壹拾和李倦结亲的消息轰动天下。
这世间事向来荒唐,人们能容得下一位又一位杀伐果决铁血手腕的王君,却不容他的与世无争。
破齐之举,是他为自己争的第一步。
他握着那只帕子,帕子上的刺绣被他揉得变形。那上面还残余淡淡药香,药香留在他的手上,仿佛他正握着壹拾的手。
她真是天底下最口是心非的女人,到头来,她还是绣了这只帕子。
陈安良不敢打扰谢西照,但眼下有一堆事等着处理,他为难要如何开口。正这时,谢西照把那方帕子揣回怀里,问陈安良道:“伤兵可安顿好了?”
陈安良道:“正在统计伤兵人数,此次周兵异常骁勇,我方受重创人数居多。”
“清点过后,重伤的统一送去宛城养伤。”
陈安良虽不喜打来打去的,但见谢西照心情阴郁,便主动提起了他们在战局上的优势。
“这次周军拼上了全部主力,他们虽暂时守住了流霞关,但损伤的全是主力,比我们损失惨多了。”
谢西照缺乏兴致地点点头,“李江洲能把地形地势最大化利用,邢州一战,他占尽了地利,这次流霞关之役,地形上他虽不占优势,但他比任何人都熟悉江洲,再加他在周国士兵中具有信服力,虽不占天时,但占尽地利人和,所以能克服劣势。今次一战,虽未夺下流霞关,却至关重要,摸透了李江洲的路数,只需对症下药就能一举击破。”
陈安良不解道:“这次流霞关一役,我们有着人数上的优势,只要耗尽周军主力,我们便能拿下流霞关,已经鏖战七日了,为何要在最后关头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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