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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小说:

江洲令

作者:

猛二哥

分类:

穿越架空

《江洲令》小说免费阅读 ggds.cc

壹拾昏昏沉沉睡了许久,她醒来时四下无人,只床头整齐叠放着一身干净暗红色布衣。她铺开来,发现是一件男装。

衣服上有很浓的碳火味道,像是昨夜刚刚洗,然后被连夜烤干的。衣服下摆和袖口都有被剪过的痕迹,腰带一扣,就刚好合她身量。

这时能寻一件干净的衣物穿已经很难得,她没法挑剔。穿上身,她把袖口向上卷了几次,才刚好合身。

她约莫猜出这是李江洲的衣服。

壹拾对别人的东西一向抗拒,除了谢西照和她的父王,她和所有人都是泾渭分明的,可她并不抵触穿李江洲的衣服。

最清贫的时候,也是一件衣服两个人换着穿的。

壹拾将她安身的营帐简单收拾后,将军的营帐里找李江洲。围着营帐的白色帆布透光,她在外头可以看见里面人的影子,李江洲被其他的士兵围得严严实实,过一阵子,里面人影交错变动,一个端正挺拔的身姿才露了出来。

他好像又长高了。

他像一棵不断争高的树,谁也无法阻止、干涉他的成长。

壹拾笑了笑,便要转身离去,迎面碰上抱著一捧弓箭的普容,普容喊道:“十姑娘,你怎么不进去?”

壹拾说:“你们在说重要的事,我不便去打扰。”

帐篷里李江洲听见壹拾的声音,一把推开围着他的士兵,箭步出去。

“睡醒啦?”

以前在江洲,二人以姐弟身份在众人面前相处时,壹拾并不会感到不自在。

她抬头看着李江洲日渐成熟的脸,明白了这不自在从何而来。

李江洲的成长一日千里,而她则一成不变。

他下巴上青色的胡茬,让她觉得陌生。

李江洲自然地握住壹拾的手,要把她领进营帐里,壹拾没有动,她说:“我不用去听。”

李江洲没有松开她的手,而是握得更紧。

他抿了抿唇,扬眉道:“难道你想要我做一个专制的将军吗?”

壹拾却问:“难道你连做决策的魄力都没有?”

“有倒是有的,但你不怕我决策失误,万一出个什么事,你就没男人了吗?”

普容听到李江洲的话,爽朗笑了出来。营帐里窜出一个个看戏的脑袋,他们纷纷起哄。

在这样的环境下,壹拾的窘迫显得不合时宜。

她捏了把李江洲的胳膊,确认无误,脾气硬邦邦,胳膊上的肉硬邦邦,是那个幼稚的李江洲,没错。

李江洲让普容把弓箭放下后,就轰走了他们。他把已经卷起收好的布防图重新摊在案几上,跟壹拾介绍自己的方案:“明晚我们会兵分三路去攻邢州。于亮先带人潜入邢州兵库,在晋人兵库藏好硫磺焰硝,等他发来讯号,我负责攻城,等城门开了,于亮立马带兵去和普容会和,去占粮仓。”

壹拾颔首,认同了而他铤而走险的方式:“如何攻城?”

“火攻。”

“确认明夜无雨?”

火攻最怕遇水。

李江洲默声了半晌,他的手在一把弓箭上收紧,“再不能拖下去了,若等燕晋攻破流霞关,打入周国腹地,就再也没机会了。”

壹拾默许了他的计划,“邢州驻兵虽多,但晋国精锐都送去攻江洲了,这一仗未必会输。但切记,一定要一鼓作气攻下邢州,若攻不下...”

若攻不下,他们会被围困在野鹿谷等死。

李江洲转过身,躲避壹拾的目光。

“若出三天还攻不下,会有人送你去赵君那里。”

“要送我走?”

她语气锐利地令人不敢直面她。

“这一招是铤而走险,我没有把握一定能攻下邢州。”

他不想她看着他输。

壹拾冷笑一声,原来李江洲也只把她当一个柔弱的女人看待。

他不信她其实也有面对风雨的力量。

壹拾即便不说话,李江洲也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的寒意。他的手越攥越紧,手背青筋起伏不断。

他怎么会不知道卫壹拾只是看起来柔软,她比他见过的所有王室贵族都要厉害。

他怕自己输了,甚至死了,她不会像失去谢西照那样伤心。

每个人一生只有一次刻骨铭心的机会,她已经用在了谢西照的身上。

壹拾被他捏得手疼,她的手倔强地要抽开,但怎么都抽不开。她冷笑,既然要送她走,现在握得她这么紧有何用?

壹拾不打算和他争了,她一直以为自己足够争强好胜,但碰到李江洲,她拧不过他。她的手松弛下来,淡淡道:“好,我答应你。”

第二天入夜,李江洲带兵潜往邢州。

他临走前,壹拾没什么可嘱咐他的。她要教他,嘱咐他的,那七年都说够了。她帮李江洲扣好甲衣,离他很近,她鼻间全是他甲衣上的铁锈味道。李江洲发现,即便这个时候,壹拾也没有很多话要跟他说。

这一去生死不明,她难道不在乎吗?

李江洲忽然捏紧壹拾的手腕,胸前的甲片随着他的胸膛起伏动荡。

“你在燕国时,知道我掉下玄女峰之事吗?”

她回来以后,他一直不敢问。

怕她知道,却不在乎。

壹拾问:“可你不是活着回来了?”

“你听闻消息后,有没有一刻为我担心过?”?壹拾手腕又被他捏痛了。

李江洲每次捏她、抱她都很用力。

壹拾这一次没有躲避他灼热直白的目光,她看着他,说:“等你回来我再告诉你。”

他一声比一声狠:“我要是回不来呢?”

壹拾用安慰的语气道:“不会的。”

“卫壹拾!”他大胆地喊她的全名,“你何来自信?”

她总是这样,一成把握都没有的事,她非得表现出胜券在握的样子。

壹拾被他捏痛手腕,皱一皱眉头。

“李江洲,谁准你直呼我的姓名了?”

李江洲松开她的手,负气道:“公主。”

壹拾的手拍了拍他的背,铠甲十分硌手,“李江洲,你现在打的每一场仗,都是为你自己而战,胜负输赢是你自己的责任,你要自己承担。”

李江洲嗤笑一声,“明明是你不想对我负责。”

“我为何要对你负责?”

“负心女。”

“你还走不走了?”

“不愿对我负责也罢。”他挫败了片刻,却又很快扬起斗志,“你亲我一下我就走。”

壹拾索性把他往帐篷外面推。

李江洲见她不肯亲自己,气坏了,他大手扣住壹拾的后脑勺,强吻了下去。

蛮狠无礼,横冲直撞。

壹拾咬破了他嘴唇,她分辨不清楚,自己鼻间的血锈味是来自于他被咬破的嘴唇,还是源自于他的身上。

时间过得太久了,她不记得李倦身上有没有这种只属于战争的血锈味道。

不过那时候她并不关心李倦身上有什么味道。

她咬了李江洲的嘴唇,李江洲也咬了她的嘴唇。

战争和感情的共通之处,是一种处于混乱。

在战争中,王室和奴隶没有没有界限,而在感情里,男人和女人没有界限。

就如天地初开时,没有部族,没有纷争,只有混乱。在混乱之中,只有一个个单纯而原始的生灵。

他咬罢壹拾的嘴唇,松开她,紧握住佩剑:“我不会输的。”

壹拾把他推向帐篷外:“快滚。”

李江洲带兵离去后,壹拾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她和李倦之间的最后一次相会。上苍注定的,她要在今夜想起李倦。

李倦出征前,向她发誓一定会守住齐国。

他失约了,他没有挡住进犯的燕军,也没有活着回去见她。

他效忠的国家、王室,成了囚禁他的笼子。

齐国军队的图腾是一只振翅的雄鹰。

将士若是雄鹰,就该心无旁骛地向更高更远的地方飞去。不论王室还是国家,都不应成为囚禁他们的笼子。

壹拾今夜梦到了李倦。

从前她怕李倦怨她,所以才从不在她梦里出现。今夜大概是她把自己的生死也看淡了,所以才敢梦到李倦。

在梦里,她踩着一具具战士的尸身来到李倦身边,他万箭穿心,跪倒在血泊之中,他的身体成了一座永远不会倒塌的石像。

大抵是因为她清楚身在梦中,无人注视她,她才敢让眼泪流下。她从他的背后抱住他,口中一遍遍重复着:“对不起。”

对不起没为他求来援兵,对不起至他死的时候都没给他一个交代。

她杏色的宫装被李倦的鲜血染红,鼻腔里、喉咙里全是雨水混杂着鲜血的铁锈味道。那味道往她肺腑里钻,她想要呕,又怕弄脏李倦的尸体。

她被困在血雨纷飞的昏天暗地里,也没想着要逃要挣,她甘愿被困——这是她应受的惩罚,谁让她曾奋不顾身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

在她恸哭的时候,忽然有一只布满血痕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四周景象开始转动,天地好似在一瞬之间颠倒了过来,她从李倦的身后变作了在他身前站着。

她身前那具被万只箭矢钉在战场上的尸体,缓缓抬头,在她面前的是一张血肉模糊,辨不清样貌的脸。

她努力想再看看李倦的样子,但不论这雨怎么下,都冲刷不掉他脸上的血迹。

终于,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看到那抹笑,壹拾惶恐地嘶喊出声了。

那具“尸体”笑的时候,右颊的酒窝深深凹陷。

他不是李倦。

是李江洲。

壹拾慌乱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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