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夜的小雨将空气洗刷得湿润清冽，山岚间雾气四溢。
锦百一如往常，带着道侣从仙界收上来的小徒弟漫山遍野地跑，监督对方练习法术。
远处，一抹清瘦身影出现在视野中，锦百将徒弟安排到别处修炼，拢着双手在原地等他过来。
清清嗓子，锦百瞬息之间，便已经想出了句绝妙的话语，用来噎这个自他和暮昼结为道侣后，便天天都来找他不痛快的人。
绮埃却只是表情怪异地踩着云飘走，反倒把锦百的话堵在了嗓子里。
许是闲极无聊，绮埃不找麻烦，锦百还有些不习惯，驱使藤蔓拉住对方，笑吟吟地问：“没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绮埃翻白眼：“莫非你是什么仙女么，谁都要和你说话。”
“不和我说话，那你做什么往这里过，”扭头看看周围半隐在雾中、连绵不绝的黛色山峦，锦百道：“这可是我的地盘。”
“别说只是路过，这话你自己都不信。”
他的神府依山而建，地处偏远，除却徒弟、好友以及三不五时前来找茬的绮埃，很少有人登门造访。更枉论从这里路过。
绮埃败下阵来，嘟囔道：“原先是想来笑话你的……但来到之后，又觉得你可怜，便不想说了。”
在锦百这里，绮埃是宛如报喜鸟般的存在，每每来，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好消息。
不久前，身为天尊的道侣要革锦百的职。绮埃得知后，不远千里从下界赶回来，幸灾乐祸地嘲讽他，说他剃头担子一头热，上赶着给暮昼送灵石宝物、逼着人家和他成婚，这下好了，被革职了，真是活该又可怜。
殊不知，锦百早就不想干这份差事了，见面时随口和暮昼提起，次日便得到了许可，高兴都还来不及。
类似的事数不胜数。
故而，绮埃的话，他都是反着听的。
“有多可怜？”锦百真诚发问。
绮埃没好气：“你没法想象的可怜。”
那到底会是怎样的好消息啊。
锦百简直快要藏不住笑，央求绮埃快些告诉自己。
"说也是说不清的。你当真好奇，便跟我来。"
绮埃慢腾腾地在前边带路，锦百也不催他，乐颠颠地跟在后边儿。看出是往大殿的方向去，路过致茉园时，想起暮昼素来喜欢茉莉，他还有闲情逸致进园去，跟小仙官知会一声，折下株开得正好的茉莉花来。
临近威武庄严的大殿，绮埃却不再向前，带着锦百拐进路边的小巷。
随着他们走近，云雾缭绕的深处渐渐显现出一座青墙白瓦的宅子。
锦百立马后悔了，这次绮埃说的话，许是要正着听的。
他刚和暮昼在一起时，曾撞见过对方进这座宅子，再出来时眼眶泛红，像是哭过。
锦百好奇地询问过几次，暮昼却只是将话题引开。有时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暮昼甚至会红着脸主动去吻锦百。
这让锦百欣喜之余有些微妙的不爽。
但这件事基本就这样过去了，锦百没再多问，却一直记得暮昼那无措的表情和湿润的眸子。
犹豫片刻，锦百还是跟着绮埃的步子走到厢房前。房内有人断断续续地说着话，听出那是暮昼的声音，他不由得贴得更近，想要听得更加清楚。
绮埃指指房门，锦百上前半步，将那虚掩着的门推开一条缝。
不想房门发出尖锐的吱呀声。
绮埃一愣，大抵没想到这门会如此老旧。
他伸手扯住锦百，低声道：“是你吵着闹着要来的，不准自己跑，要死一起死。”
房里的人动了一下，就在锦百以为他会出来查看情况，随后把两人狠狠教训一顿时，暮昼又继续说起了话。细细听去，竟是像是在给谁道歉。
锦百放下心来，再次贴近去看。
暮昼颓丧地坐在白玉床旁，满面懊悔，脸颊上泪痕未干。锦百心中微顿，暗暗叹了口气。
绮埃杵杵他的腰，低声道：“你看床上那人，和你是不是很像？”
“你被人当替身了，还一天到晚这么高兴…真是看不过眼……”
锦百这才细细打量起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人。他眉眼口鼻处处精致，长睫在眼睑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好似画中生灵。
长而繁复的衣摆好似绽放的玉兰花，四散开来，有些甚至垂到了地上。五脏六腑的位置绣着许多奇异的蔓草，前襟处是大片由金线绣成的茉莉，和玄色云纹交缠在一起，弥漫着无法言说的诡异。
愣怔片刻，听到绮埃的话，锦百随口应道：“是是是。”
在神界，时常有爱侣会穿颜色样式相近的衣裳，来彰显两人的恩爱。锦百也同暮昼提过，却被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现下看来，暮昼平日里那些虽款式略有改变，纹样却大差不差的衣裳，竟和玉床上那人是配套的，只是少了些蔓草纹样。
见暮昼握住那人的手，又滴滴答答地掉起了眼泪。
锦百不住冷笑。
这是要做什么，冥婚么？
暮昼哽咽着向玉床上那人忏悔，说自己不该答应锦百的追求。
他把和锦百结为道侣，说得像是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孽。锦百听着，心底不由憋屈起来，恨不能把暮昼提溜出来，让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屋内，暮昼的话已延展到了不该和锦百同处一个世界。听他越说越离奇，锦百怒冲冲地起身，将要踏出门前，对着屋子大骂：“我才是不该和你在一起，负心汉！”
他一路闪电带火花地冲出去，在巷口茫然地站了许久，才游魂似的往神府走。
这算什么？
恍惚间，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暮昼。
那时的暮昼刚刚飞升神界，意气风发，一身粗布短打也难掩身上光华。
不过打了个照面，便将锦百全副注意力引了过去，开启了一发不可收拾的暗恋。
偶然听闻这人高马大、在比武场上能一打十的小神君，竟对娇小可爱的茉莉花情有独钟，锦百便日日采上几株，将它合着其他的珍奇宝物送到暮昼的神府。
他不敢在人面前现身，把礼物放在石狮子口中后，便躲得远远的，期盼能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人从门内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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