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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深宫

小说:

孤鸿

作者:

一阶春

分类:

穿越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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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暮春。

昨夜又是淅淅沥沥的雨,打落枝头残红,拢聚的花撑不过几日,悄无声息跌入泥里,殿中已是衰败之景。

宋如双端坐镜前,乌发垂地。

天亮了。

她瞧着窗外淡青色的天喃喃,朱槿花钿缀于她光洁的额心,仍掩不去面色的苍白。

“娘娘,春日风凉。”罗裙拂的窸窣声打破沉寂,听春探身合上窗,轻声道。

殿内忽暗。

宋如双移回视线,把点翠的步摇插在发间,向一旁问去。

“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听春恭顺一如从前:“回娘娘,是上元了。”

遥想去年上元,她也鬓簪这支步摇,望着长桥上提灯的宫婢鱼贯而过,那天,宫里热闹非凡,到如今不过一年光景,却只剩这阴沉的天,冷清得连鸟雀都不来停歇、鸣叫。

宫阙九重里叠着回廊层层,虽漆朱红,但冷得令人生厌。

宋如双赤足走到案前,长身而跪,残墨还留着昨夜的烛温,她行笔,凝在笔尖的朱墨,沉重地滴在宣纸上,回荡一室闷响。

听春秉一只宫灯静立在侧,忽有一阵悲哀从心底生上来。

宋如双是她此生见过最美的女人。

若是笑,蛾眉轻扫,素齿朱唇,明艳动人;若是哀,长睫微垂,眼角爬上一抹红,常人一瞧便软了心。

她的美,是一把利剑,淬了毒,泛着寒光,初尝时叫人魂牵梦萦,等反应过来早已无药可医。

听春眼看着她在机关算尽的争斗里步步深陷,直到如今无可转圜的地步。

今日,幽闭已久的宫门要重新开启,她们都知道,没有生路了。

宋如双忽然轻笑,指尖划过脸庞:“我这副皮囊随了阿娘,可我却没有阿娘良善。我时常梦到我那未出世的孩儿,没等她叫我一声娘亲,我就惊醒了。有时候我也会想,我是从哪一步开始就错了。”

庆德四年,一碗落胎药,亲手结果自己的孩子,她不觉有错;庆德五年,只因口舌之争,一剑刺穿柳嫔的心肺,她不觉有错;庆德七年,陪嫁侍女七窍流血,伏在她脚边求她饶恕,她不觉有错……

她回想这金雀囚笼里的十二年,断送了那么多人的性命,双手浸染鲜血,罪孽深重,可她错了吗?她也失去了一生里所有珍贵的东西,爱人,亲人,朋友。

她的声音逐渐如在云雾间般飘渺,可仍不屈头。

“听春,就像祈求长生,有的人是为了成仙登天,有的人是为了再看爱人一眼,而我,我也不过为全心中所愿。”

听春掀开炉盖,往里添了香粉,一时烟气袅袅,半掩着宋如双的样子。

“娘娘,人都是贪心的。”听春淡声道。

“是啊,人性贪婪,我又有什么错呢。”

嘀嗒一声,不知何时,朱墙沿角的雨,正细细密密地往下落。

宋如双恍惚地想着,等落完了,时辰也该到了。

再低眼,一双漆金的黑靴已抵至眼前。

他身后是一队佩剑的御林军。

好久,未有过这么多人了。

宋如双如少时那般,托腮娇笑,盯着眼前的男人。

“大人,来送我上路吗?”

裴元,承恩爵嫡子,她闺中旧友的丈夫,不,如今该尊称一句宰辅了。

裴元迎上她的目光,相视间宋如双能看见他眼里有什么在汹涌翻滚着,但不过一瞬,他就看向案上的那一卷懿旨。

还差一方盖印,就可以了结宋如双的性命。

裴元吩咐人呈上玉玺。

宋如双未动,垂眼看着那方象征着权力的玺印:“我既写下这懿旨,自然会盖下这方印。只是大人……与成元王——”

她提高声调,重重落下那三字,又是一顿,方才开口:

“莫要忘了,我们之间的交易。”

刺杀先帝,谋筹大位的,是此刻一侧隐在半开的宫门外的顾恪。

阖宫上下莫不称他佛口的成元王。

谁知佛口下一颗碗大的蛇心。

避世于檀香寺多年,日日礼佛,却用这紧握卷经的双手,亲手杀死自己的亲哥哥。

血洗忠臣,罔顾人伦,刑部侍郎府上一个月大的婴孩也逃不过他的狠手。

朝野上下一片动荡,却无人敢言。

裴元狭长的眼微眯,看似恭敬地问。

“不知太后还有什么心愿?”

宋如双扬了声音:“将我葬于故地的一座孤坟,永世不入皇陵。”

裴元脸色一僵,久久无话。

顾恪抬步近前。

他高大的身躯把宋如双遮于众人眼前,手中佛珠滚动。

“皇嫂嫁入天家,先帝未曾废后,何来不葬于皇陵的道理?”

“道理?如今整个大魏,你成元王,不就是最大的道理。”宋如双冷笑。

“我若不依皇嫂,皇嫂又待如何?”

“我自是不能如何,不过只怕成元王,未来的新帝,要沦为天下人的谈资啊。”

顾恪乌黑的眼珠一跳,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这是顾恪一生里想掩藏,却又不断露出马脚的秘密。只是先帝不说破,宋如双不说破,也就没人敢说破。

于是时间久了,顾恪都忘了自己拙劣的演技。

而今被堂而皇之呈于人前,他一瞬羞恼,很快又恢复如常。

半晌,顾恪略弯腰靠近,眼底是千年不化的冰,他似是温良地落下一句:“都依皇嫂所言。”

宋如双收了笑意,端起玉玺,郑重地按在纸上,也像给她不甚清晰的一生盖棺定论。

裴元收起懿旨,檐上水最后一滴应声而落。

摆在宋如双面前的是一杯鸩酒。

那是去年波斯使臣进贡的鹦鹉杯,她很是喜欢,先帝却赏赐给成元王,没想到辗转一番,最终还是到了自己这。

鹦鹉杯光亮,映着她一双含情目。

她此生都不曾后悔做过的任何决定,除了一人。

那个鲜衣怒马的状元郎——谢隋,大魏百年不出的天才,也只有他,看清了宋如双的晦暗,却仍然选择在一条漫长无羁的道路里成全她。

宋如双眼前恍若又浮现出年少的谢隋,她立在东宫的墙根下,一字一句地告诉他,“我要承凤位,做大魏最尊贵的女人。”

那时谢隋眼里也有什么如裴元一般的汹涌滚烫,但他说,“我会助你得到你想得到的,成为你想成为的。”

可是后来,她要得太多了。

月盈必亏。

她夺去了谢隋的前程,葬送了他被世人赞颂的一生。

宋如双长长叹了一口气,仰头饮尽杯中酒。

血顺着她的嘴角缓缓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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