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玄卿叹口气,在心里无限唏嘘。
然后盯着方允执的字又研究了一会:“方大人有开坛讲课的打算么?”
她语气很是幽怨,毕竟这么多年,她不羡慕人家长得好看,也不羡慕人家有钱,唯一叫她眼红嫉妒的,就是人家字好。
只是方允执并不理她的这句奉承,姬玄卿也知道他如今烦她烦得紧,手下便也赌气似的力道大了些。
墨锭与砚台相磨发出窣窣沙沙的声音,方允执忍不住看了一眼。
她正捏着一方三寸来高的漆金墨锭在砚台上费劲打着圈,墨锭上精致繁杂的刻了松柏仙鹤的图样,瞧着很是价值不菲。
“这是徽州漆烟墨。”
他微微蹙眉,眼神里意外的流露出一丝心疼:“品质色相极佳,一方墨就是半两金,哪能叫你这么糟践。”
说着,他从姬玄卿手里拿过墨腚,在砚台上蘸了水细细研磨:“这方砚台也是陇原极少出产的老坑洮砚,你莫要把它弄坏了。”
姬玄卿撇撇嘴,心里很是不爽。
她哪会这么不知轻重,什么糟践,什么弄坏,区区一方砚台,了不起等她回京,就从宫里头搬出来几个稀罕的给他开开眼——
当然,这些话她也只敢在心里说说,毕竟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有些道理她还是很明白的。
如今她马车也坏了,金银细软也没了,若真是惹急了他,趁夜里把她连人带车一并扔出门去,那可不就得不偿失么。
想到此处,姬玄卿在心里很是坚定的点点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这段时间还是得安生些。
不过方允执并不在意她的这点小心思,这厮模样好,就连手都长得比一般人好看。
姬玄卿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就更不爽:“怎么女娲造人的时候你贿赂她了?”
然后不出所料,方允执没有搭理她,甚至看都没看她一眼。
他手里捏着这方细腻乌亮的墨锭,浓郁的黑色愈发透着这双手温润干净,他骨节分明的指尖捻着墨锭,就连指甲都修剪得格外整齐。
姬玄卿就这么站在他跟前,低眼看着他的动作,不急不缓,袖间似乎拢了什么不知名的香,很是清幽好闻。
她接过墨锭照猫画虎在砚台上旋了两圈,心想这也没什么难的,何必他挑三拣四地瞎讲究。
然而方允执仍旧不满意她的动作,倒不是他挑剔,实在是这姑娘的手法不如人意。
他蹙着眉看了一会,就又有些心疼这方难得的老坑洮砚,不过他没多想,抬袖握住姬玄卿的手,示意她随着自己的力道细研慢磨。
姬玄卿弯着腰低着头,凑近了去看他的动作,表情里充斥着探究与狐疑,她发誓,就连每月的神仙例会她都没这么认真过。
只是……
“这分明与我方才的动作也没差啊。”
她小声嘀咕,想吐槽他又不敢,只暗戳戳念叨:“说到底不也是这样转圈使劲么,又没做错什么,做甚那么嫌弃我……”
她撇撇嘴,说话的时候气息若有似无的呼在两人交错的手上,带着些许温热的湿意,方允执雷击一般猛地松手,下意识看她的时候正好对上她有些不明所以的眼神。
本来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却发觉掌心的触感愈渐清晰,是属于她的细腻莹润的肌肤,指尖纤瘦,柔若无骨,带着细微的凉意。
他的心中莫名颤了一下,然后慌忙回头,隐在袖子里手却不自觉握紧又松开。
凭他俩的关系实在不该如此,太冒犯了,也太……有些亲密了。
“不会就不会罢。”
他的语气格外冷漠,拿起笔带着掩饰一般,在信上写下了几句并不多妥帖的话。
只是不容他否认的,他的掌心还残留着她手上微凉的温度,还有心底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了的那一瞬的纷乱。
姬玄卿倒没多想,见他突然态度不好,只道是心里烦她,不愿给她多说什么,于是也就耷拉着脸,在心底悄摸哼了一声。
可不就是不会么。
她怎么着也不像个勤快人,从前都是人家伺候她,哪还什么研墨,若非不得已她都想躺床上不起来,如今巴巴地过来给他低头示好,他倒还敢嫌弃了?
姬玄卿白了他一眼,看后就看见方允执这厮居然拿了帕子在擦手——
擦的就是适才碰了她的那只手,虽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此等嫌弃的意思早就溢于言表。
她的心里就更不爽,如此一股闷气梗在喉头,叫她更是狠狠一咬牙,死命瞪着他。
瞪着他,也顺便看见了他在信纸上体骨匀衡的柳体小楷,姬玄卿就叹口气,实在是艳羡嫉妒他的这手好字。
“你与周大人经常来信吗?”她道。
问这句话的时候她微微倾身,想凑得近些看清楚,或许是嫌她离得太近了,方允执的身子微不可查地就往一旁偏了一下,结果正好被她看在眼里。
姬玄卿先是没在意,反应过来后心底的火气蹭蹭直往上涌。
好家伙这是有多烦她,有本事眼不见为净,连她站的这块地,头顶的这块屋顶也一并打包扔了去!
姬玄卿恨恨想,又一低头看了看自己研墨时被染得有些黑了的手,就也想拿他的帕子擦擦,不过到底她还是有些理智在的。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如今吃他的住他的,怎么着也得夹着点尾巴。
她可有自知之明的很,只要敢碰了那张手帕,方允执这厮绝对要蒙着头揍她一顿,然后当真砸了她站过的地砖,撬了头顶过的房瓦,连人带砖带瓦片一并扔到某个荒山野林去。
识时务者为俊杰,姬玄卿想了想,认命地拿手往自己身上抹了两把。
“周大人是我的老师。”
方允执重复这句话,姬玄卿明白了他的意思,就点点头“哦”了一声。
周道衍确实是个操心命,襟怀坦荡克己奉公,做事恭谨学问也高,加之两朝老臣尊奉公卿,在朝堂上自然也是名德重望。
三年前先帝病重时还秘召他进宫,在塌前言辞切切极尽肺腑,说把太孙姜羲托付于他,仍袭太傅之职,定要殚竭心力恭承明祀,以死方休。
所以有他辅佐,她也才敢在姜羲初登大典的时候抛下诸事,潇潇洒洒外出闲游这些年。
想到这儿,姬玄卿就突然想起来姜羲那小子先前叮嘱的事,便问:“你知道沟林寨吗?”
原本平平常常的一句话,方允执却突然回过头来看她。
“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搁下笔,话语里满是警觉。
然后姬玄卿就有些后悔,这厮做事谨慎,她不该这么直接问他的,毕竟那沟林寨不是善地,她多少也知道些。如今本就怀疑她的身份,还这么问,也难怪他如此警惕。
只是说起来也不怪她,着实是那两个徒弟不省心。
姬玄卿叹口气,些微有点悔不当初。
那时她正在瑶池与一众仙人神女商量镜妖如何,结果一朝醒来就被泡在湖里了,冻死人的湖水带着大冰碴子,待她稀里糊涂从湖里爬出来——
嗬,好家伙!数九寒天,冽冽风霜,积雪堆了足足三尺深!
然后她就扒出来了两个被大雪埋了半截的娃娃,等她好容易拉扯俩人长大,也等姜羲半路出家当了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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