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璎不语。
她一身鲜红嫁衣,发髻上不过簪了她阿娘留下的那支铃兰花头的细金簪,并一朵绯色山茶像生花,水汪汪的杏子眼,只抿着唇,便叫人心生不忍。
汪氏却是哼了声,“我若答应了,为何不予你身契?”
含璎道:“大伯母可敢指天发誓,那日没应承我以嫁妆中的二十贯买下巧果,若有半句虚言,甘下拔舌地狱?”
汪氏信佛,自是不敢,只挑起眉头,反问道:“这奴婢市面上少说卖三十贯,花楼价还更高,怎会二十贯卖与你?”
巧果听说卖她去花楼,瞧那紫衣妇人就像鸨母,又呜呜流起泪,拼命挣扎着,将头往岸石上碰。
含璎撇下木桨,上前抱住她的脑袋,手中解着绳,一面抬头看向汪氏,“大伯母不敢发誓可是心虚?”
汪氏强辩道:“大喜之日,怎好赌咒发誓?再说你一个晚辈,也敢如此逼迫于我?”
含璎来时只担心巧果安危,此刻将人截住了,才顾上与汪氏计较。
她原看在祖父与三姐姐的面子上,不愿撕破脸,怎知竟纵容得人家这般得寸进尺。
阿娘说凡事留一线,逼急了狗也跳墙,她可比狗凶多了。
“大伯母不敢说,我替你说,”含璎看着她,杏眸微眯,不紧不慢地开口,“大伯母不承认曾允诺以二十贯将巧果卖给我,亦赞同倘有半句不实,便……”
“住口!”汪氏气急败坏地打断她。
看客中有人一声嗤笑,有那好事的出言打趣,“夫人好气度,赶着侄女出嫁的日子,偷卖人家的陪嫁丫头!”
游家算得县里大户,本地百姓,尤其是一条街上住着的,对游家的事多少知道些。
游家二房夫妻早亡,留下个孤女,虽不常见,听游家仆人说,是个乖巧伶俐的小娘子。今日一瞧,可不就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
可怜见的,谁家小娘子临上花轿,还被逼得跑出来搭救她的婢女?
再者,一向听说游家四娘子许给伯府的,怎又嫁到周家?大房的三娘子倒嫁去了伯府。
不必说,定是大房做的手脚,欺负四娘子是个孤女,没人撑腰,便随意摆布人家,抢了人家的亲事。
三娘子的八字与伯府郎君更合?有人啐了一口。
“今日可算开眼了,大户人家嫁女,少说陪两个丫头,一个不给,还卖了的,真真闻所未闻。”
“夫人好算计,难怪游家发得了家。”
有那怕得罪人、不作声的,只掩着嘴偷笑,背地里不定如何指指戳戳。
汪氏涨红了脸,拿帕子揩抹额上的汗,咬牙瞪了眼含璎。
含璎见她这般窘迫,气便消了几分,有心放她一马,问那花楼妇人道:“你出多少钱?”
妇人拿帕子按了按额上的脂粉汗,举起四根指头。
“四十贯?”含璎看她点头,拧眉一想,对汪氏道,“好,我买。”
巧果抽抽噎噎,“小娘子,奴婢不值……”
汪氏偏生不依不饶,出言讥讽道:“你吃游家的,穿游家的,拿什么买?”
“大伯母当真要与我算账?”
含璎问了一句,汪氏若答应四十贯成交,后面的话她便不提。
汪氏偏不信邪,一个贪嘴的毛丫头,她还摆弄不了?因而并不将她的话往心里去,这恶人既已做了,索性做到底。
“大伯母问得好。”
含璎牵着巧果,沿石阶上岸来,走到汪氏跟前。
“昔年祖父白手起家,及至我阿爹长成,家中才宽裕些,可我阿爹早便离家自谋生计,没从公账上支过一文钱,如今阿爹祖父先后离世,家中资财尽皆给了大伯,阿爹若在,祖父未必不会念着他,不拘多少,给他留一份。”
看客听得纷纷点头。
“是这个理!”
含璎继续道:“我在游家五年,诚然一应开支皆赖游家,穿的多是姐姐们的旧衣,每岁算二百文,吃随大厨房,三间房的小跨院,每月赁费往多了算六百文,月钱二百文,折算下来这些年用了可有三百贯?”
“当初我阿娘存了些钱预备在都城开馆子,都城寸土寸金,多少银钱才开得起馆子,大伯母见识广,自是心里有数,折抵我在游家的花用,绰绰有余,这笔钱又去了何处?”
汪氏听得背脊上冷汗直出,她只道这丫头当时年纪小,瞧着又是个只惦记吃,没心眼的,怎知她爹娘攒下多少家私?
这时见她这般与她对质,不免心底惴惴,欲张口抵赖,又怕她再说出些更叫她招架不住的。
正迟疑不定,忽听有人道:“四妹妹好利的一张嘴,竟不顾养育之恩,空口白牙的为难我母亲?”
回头一看,是长女游芙,身后跟着次女游芳。
含璎没理游芙,倒是喊了声“二姐姐”。
游芳应了一声,朝她笑笑,被游芙翻了个白眼,讪讪地低头,抿唇不语。
含璎瞥了眼游芙,慢悠悠道:“大娘子说得对,我正是顾念养育之恩,才没提过此事,大娘子若当我胡诌的,大可与我对簿公堂,县令大人自会审问明白。”
游芙气得抬手指着她,腕上一串镯子叮呤当啷,“你道我们不敢?”
“芙娘住口!”汪氏沉着脸,头皮发麻,不知怎么,忽地记起见周从寄亦是如此。
“家丑不可外扬,闹上县衙像话么?”
含璎点点头,“阿爹阿娘离开时我只十岁,依律立不了门户,不得不托庇于游家,便为这托庇之恩,我也该尽数奉上他们留下的银钱。”
她这番话真假参半,说到伤心处,抬袖拭了拭眼角,众人无不动容。
顿了顿,又道:“嫁妆是祖父在时定下的,他老人家一番心意,我不好推辞。”
“先头祖母与大伯母做主,将嫁妆减至三十贯,我用二十贯买下巧果,要了几回身契,大伯母迟迟不肯给,今日我才明白,大伯母原是嫌卖便宜了。”
看客唏嘘,为商者当重信义,连自家人也骗,对外人岂能好得了?
汪氏气得险些背过气,已后悔听游菀乱出主意,赶在今日卖那婢女,又自恨方才没痛快答应卖给她。
二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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