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席御其实很少和谢青珩说从前的事情,尤其是在沈青死后,好像她一直是记忆中那个笑容温婉的女子。
她为他生下的孩子,才是谢家家产的合法配得者,其他人,那些所谓的旁系子弟,都算不得什么。
“你上次被香港司法部叫走,就有他们的手笔,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就敢伙同他人举报你,不会有下一次。”
谢席御在邓凛和谢青珩聊天之际,看向沈晚江,有歉意也有悔意,他先从政后从商,这些年来积累的财富与人脉,几乎在那些旁系子弟动手时就已经发信息告诉他了。
但他当时在开会,现在想来,若本来就清白,就算有这些指控,也不会有事,要真是心里有鬼,他也能护住她。
“你能告诉我,你和陈姜究竟什么关系吗?”谢席御不是在指责她什么,他作为父亲,当然想为子女处理好一切事情。
沈晚江却不急着回答他,她的视线随着自己在这熟悉老屋的走动,不断变化,不断打量着,温暖而怀念的目光,让这些死气沉沉的物件焕发生机。
尘埃浮动在阳光照射之间的光幕内,她一步步走着,站定在那光幕前,鞋面反射出刺目的光。
她听了这话,目光这才转向他,没什么情绪,“您以为我和她什么关系?”
谢青珩与邓凛闻言而动,盯着她,盯着这对看上去气氛倒有些剑拔弩张的父女。
“我一直不同意你哥哥的事情,你知道吧?”
谢青珩性取向在京圈不是什么秘密,他十七八岁就有个男朋友,比他大几岁,现在那人已经结婚了。
他看了眼谢席御,嘴角动动,似乎想争辩什么,但又无能为力。
“你是我的女儿,女孩比男孩更不容易,我不希望你遭受非议,那些捕风捉影的,我当然不信,但你自己也要保持那些距离,我能护住你,我死了之后呢?”
谢席御已经不再年轻的瞳孔,朝几人一一扫视,“我不是老古板,只要不闹到明面上来,我不会多说,我不同意那个孩子进家门,但他们如果一辈子都谈恋爱,我无话可说。”
沈晚江忍不住抬眸看了眼谢青珩,那道金黄的光幕打在他的腿上,却没能给他带来一点温度。
“是,我知道。”沈晚江点头却不多言语,她目光所及的谢青珩神色冷淡,一股冬日的严寒始终笼罩在他身上。
从前,在这里都有欢笑的兄妹,二十年后回到这里,再也无法有当时的感受。
墙皮脱落,能清晰可见的砖头缝隙里,溜走的何止是时间,那些欢声笑语终究是被寒风肆虐的京城吞没。
“你们今年新年在哪里过?”
“我们想去英国,在国内也没什么意思。”
谢席御想让她到谢家去过年,但她怎么会愿意,这件事情,急不得,沈晚江这个孩子的性子,不像温柔小意的沈青。
倒像他,总是对一切东西保持机警,能退则退,他是觉得遗憾,也想争取一下,“要不要去家里看看。”
“不了,我也不认识家里其他长辈,算了。”沈晚江干脆拒绝,不给他留有余地。
谢席御的确失望,可想想,如若她不这样,他反而会觉得这孩子不像他和沈青的孩子。
他只道,“好,你自己决定,不过我给你发的红包你不能不收。”
说完,他用手点点沈晚江,表示不满,她贯来会在他面前答应,背后不去做。红包是,其他也是,给钱是不收的,礼物是退回的。
这一个两个的都让自己收红包,沈晚江在心中无声叹口气,想拒绝,谢青珩却帮她应下,“当然了,晚江当然要收,这么多年也没拿过你的红包,包个大点的。”
他又转向沈晚江,对她总是不收自己礼物,抱怨出声,“你总是不收我东西,不会是邓凛在你面前挑拨我俩关系吧?”
谢青珩用肘部捣捣一旁的邓凛,愤愤不平的瞪他一眼。
越发觉得是邓凛挑拨自己和沈晚江的关系,邓凛不理他,他还愈发靠近。
“邓凛,不许说我坏话。”
“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邓凛斜他一眼,倒了杯水给发出细微咳嗽的沈晚江,“喝一点,今天太冷了,别感冒。”
“好,你也喝点。”沈晚江见他眸光追随,黏在自己身上移不开似的。
她眼神闪躲一瞬,不太好意思地抿口温热的水,不过唇角沾湿一点便放在一旁,“我不喝了,谢谢你。”
邓凛拿起她的杯子,把她的水喝完,双唇殷红湿润,眸光软和像是勾引,看得沈晚江眼皮狠狠一跳。
“好,我也喝完了,我们中午请谢叔叔和青珩吃个饭吧?”邓凛放下水杯,礼貌询问两人是否有时间。
“明天就不在国内了,也不知道大年初几回来,在这里先请二位吃个饭,算是提前拜年了,谢叔叔您看?”
谢席御当然更想女儿在身边,只是孩子大了,跟他又不亲,他只能做女儿的后盾。
看着聚在一起说话的三人,说着说着明显气氛更温暖融洽的沈晚江和邓凛,他做了破坏气氛的那个人。
“邓凛,借一步说话。”
邓凛和沈晚江对了个眼神,很快便礼貌上前,“好,谢叔叔您带路。”
两人今天穿了同色系的大衣,一起往庭院内郁郁葱葱的香樟树那走去,站在对面的长廊上。
长廊那里有一个夏季会开满荷花的水缸,现在沈晚江才知道是明朝的老物件,釉水上呈,寓意祥和美满。
一旦下雨,水珠落在荷叶上,滚来滚去,圆润的像粉嫩的珍珠。
小小的沈晚江会躲在长廊里,看荷叶下的游鱼,它们被喂的像小猪一样,等沈晚江离开后,也不再胖乎乎了。
谢青珩记得是自己六岁的时候,一个平静的夏日午后,它们通通翻肚皮离世。
往日火红的金鱼尾巴,在被荷叶挡住阳光的水中肆意飘动,像在天空中挂着随风动的灿烂云霞。那一天却像血珠一样,糊了哭泣中的谢青珩满眼,视线被遮住,他哭的更狠了。
再看见那水缸,两人不知是谁先起的话头,慢慢往小时候的趣事聊了下去,倒也祥和。
长廊下的谢席御也没急着敲打邓凛,看着那水缸半晌这才带着怀念往日的口吻开口,“已经二十年过去了。”
“我和她们分开的时候,年轻气盛,以为自己能护着她们的同时,还能干一番事业出来,人这一生,没有办法两全其美。”
他后悔吗?
并不。
大多数男人,不,是绝大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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