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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君

小说:

相将

作者:

束之

分类:

穿越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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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更,月悬东冥。

街上行人渐稀,沿路的灯笼摇曳,晃着模糊的光晕。除了两三家仍在卖夜食的铺子,余下多数店家已拉上门栓,熄掉烛火,卷起张扬的旗幡。偶有车马徐行踏过青石砖路,马蹄嘚嘚似石子无规律地投入水面,搅散如水月光的涟漪。

玦娘换了男装,袖手站在巷口阴影内等候。

一户人家的紫薇花树越过墙头,伸出缀满了花的枝条,可惜盛期已过,风掠过梢头,便簌簌落下粉紫的花来。纷飞花影里,长街尽头不疾不徐驶来一辆马车,踩着灯火与花瓣,悠悠在墙下停住。

驾车的大雪抬起斗笠,朝玦娘点头示意,转身打开车门,放下脚踏。玦娘趋前,见车内只有庭山妖一人,讶异:“怎么就哥儿一人?”

“既是暗中来的,自当轻车简从。况且向来去晁府,不都仅有你我二人?”幂篱之下传来庭山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漆黑长纱后伸出一只消瘦的手,搭上玦娘的手臂,随即庭山妖弯腰起身,踩上了脚踏。

下了车,玦娘才发现庭山妖虽戴着长至脚踝的幂篱,里头却也穿了男装,身量亦高了不少,低头一瞧,果然是换了从前的厚底靴。她有些担心:“不过是去说两句话,哥儿身子又不似从前,这鞋穿着难受,还是换一双罢。”

“不必了,做戏就做全套。”庭山妖朝大雪扬手,“回去罢,一个时辰后再到此处来。”

大雪应喏,驾车离开。庭山妖将手伸向玦娘:“走罢,别耽搁太晚,误了回山。”

“是。”

一盏茶后,两人在一处隐蔽的角门前停下。玦娘握住黄铜门环叩了两叩,不多时,门便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位两鬓斑白的中年男子一手提着灯,一手握着门沿,看清来人,不由得失色。

“余、余公公?竟真是你!”

未料到是他亲自来应门,玦娘亦有些意外,然很快敛了异色,拱手致意:“邵总管。”

邵康立刻往后退了两步,低声:“且先进来,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待两人入内,邵康关门拴上,这才打量起玦娘身侧掩在幂篱下的人,犹疑:“这位是——”

“同是将军的故人,听闻将军病重,特来探望。”

邵康点点头,目光中仍有疑惑,却到底没有开口,沉默地提上灯在前头带路。

风灌不进灯笼,就执拗地在旁纠缠,拨着穗子呼呼乱转,晃了本就凄暗的光线。长廊的模样伴着步伐,缓慢地在庭山妖脑海中重现,她弯了下唇角——眼睛瞎了,却仍对这一路了如指掌,叫人啼笑皆非。

很快到了晁光宇所住的院内,邵康推开门,引二人进去。药味扑面而来,裹杂着浓重的熏香味道,一冲撞,闻着便刺鼻且不伦不类起来。造型威严的青釉虎形烛台上燃着将灭不灭的火,随着从门外钻入的风颤颤巍巍。

走入内室,比厅上明亮些了些许,然病气也愈重了两分。紫檀木雕福寿纹的卧榻上昏睡着一人,须发皆白,颧骨深深凹陷下去,威严的五官被蜡黄面色掩盖住,正艰难地呼吸着。以往精神矍铄时未能察觉,一倒下,颓老的模样便如山峦崩催,无可挽回地显露出来。

“老爷,老爷。”

邵康走近卧榻,低声唤道:“老爷,余公公来看您了。”

玦娘上前几步:“晁老将军。”

老人满是皱褶的眼皮迟缓地动了动,许久方抬起,吃力地侧过脸,浑浊的眼珠定定地看着玦娘,似是惊,又似是觉得荒唐。

“余培……”他声音嘶哑,“你居然……真的活着……”

玦娘垂目:“托将军洪福,捡回了一口气,望将军亦要保重。”

晁光宇双唇翕动,却半天说不出话来,嘴角淌下一道涎水。邵康忙用帕子擦拭干净:“老爷,可要喝水?”

“不……”晁光宇喘着气,“你是如何……”后头的字音断续,听不明白。邵康俯身仔细分辨,随后转述:“老爷问,公公是如何逃出天牢的,这一年多来又躲在何处?”

“阴差阳错罢了。”玦娘避重就轻道,“虽是远走避祸,也远不到哪处去,随意在郊野乡下住着而已。”

晁光宇又动了动唇,这次邵康很快便接着问:“公公可曾回过京中?可与甚旧人曾有往来?”

玦娘莫名,却仍是答了:“自然不曾。”

“那——”邵康顿了顿,“公公带来的这位故人……”

“还有……谁在?”

晁光宇惊疑,梗着脖子朝玦娘身后看去。玦娘往旁避了两步,他这才发觉灯影之后,还隐匿着个一动不动的黑影。

“此人……”

玦娘不答,倒是看向邵康:“邵总管,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邵康犹豫,目光在玦娘与晁光宇之间游移两圈,见晁光宇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只好拱手,“老爷,老奴就在门外,有事但请吩咐。”

须臾,寝屋内只剩二人。

晁光宇依旧盯着黑影,锦被下的手紧紧攥成了拳。

半晌,一只瘦弱的手拂开黑纱,带出低沉喑哑的嗓音,含着一声不咸不淡的笑。

“年余不见,你竟沦落到如此田地,真是令孤……大开眼界。”

“——你!”

晁光宇遽然睁大双目,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那只手不紧不慢地松开下颔的系带,撩开蔽身的纱,现出其下绣着忍冬纹的结绿长袍。尔后藤编的斗笠摘下,随着抬臂的动作露出一截枯瘦手腕,袖后缓缓浮出一张缠着布条的苍白面孔。

晁光宇呼吸急促,面色因惊恐变得惨白:“你是人……是鬼?”

“当然是鬼。”庭山妖冷笑,“两只脚都踏进了鬼门关,你还见得了什么生人?”

晁光宇挣扎出声:“不对……不对……你是何人!竟——竟敢假冒废帝!”

“原来将军还记得孤。”

庭山妖轻飘飘地近前,忽明忽暗的烛光下,那张脸更显怪谲。明明是溽暑时节,晁光宇却惊觉背上渗出了凉汗。

“孤死后,你应该有收到孤的密信罢。”庭山妖道,“上面是如何说的,将军却怎就不记得了?”

她往前倾身,声音幽幽:“孤说了,晁家名重威赫,当为京中世家表率,以正朝章国典。若对新君敢有二心,孤化作厉鬼,也要来与你算账。”旋即一笑,白牙森森,“你瞧,孤说到做到,可有诓你?”

“老夫……晁家……从无逆意!”

庭山妖仍是微笑:“这冤你到苏聿跟前喊去,同孤摆什么谱?不过——”

她收了讥讽的言辞,重新绷紧下颔。

“孤与将军共谋的日子不是虚的,晁家人的脾性倒也清楚几分。子孙庸碌不假,然也因此掀不起风浪来,遑论谋逆这等大事。”

晁光宇犹惊魂未定,但气息逐渐平复下来,一眼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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