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一切如常,没人看得出刘季正被顾御诸以无形之刃扼着喉咙。
刘季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冷汗悄然滑落。他努力维持着脸上的豪迈笑容,可顾御诸的指尖正抵在他的命门上,只需稍稍用力,便能让他当场毙命——还无人能看出端倪。
“你在拉拢我。张良教你的?”
她声音轻软,像在闲聊今日的天气,却只有刘季听得见,可那双淬了冰的眼睛也只刘季看得见。
刘季干笑两声,试图用他一贯的市井无赖气蒙混过去:“仙女大姐说笑了,我是真相信你!”
“是吗?”顾御诸微微偏头,笑意更深,“那汉王方才那番‘慷慨赴死’的戏码,演给谁看呢?”
她的指尖在他颈侧轻轻一划,不痛,却让他寒毛倒竖。
“想让我感动?觉得你重情重义,值得追随?你是看见卫庄带流沙投靠项少羽,所以瞄准了我和盖聂罢。”她低笑,“可惜啊,我这个人——”
她忽然凑近,红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廓,吐息如毒蛇吐信:
“真讨厌人家用所谓情义来哄我。”
刘季瞳孔骤缩。
——完了,全被她看穿了。
他本想用这出“舍己为人”的戏码,逼她承情,再顺势拉拢。可这女人不仅没被感动,反而一眼识破了他的算计,甚至反手将他逼入死角。
“仙、仙女大姐……”他嗓音发紧,“有话好说……”
顾御诸轻笑一声,终于撤了力道,后退半步,仿佛方才的杀意从未存在。
“刘季。”她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想合作,可以。”
刘季刚松一口气,却见她抬眸,眼底锋芒毕露:
“我要砀山情报,其次向我提供田言的动向。”
刘季僵在原地。要砀山情报做什么?
怎会如此…连子房都不是她的对手……。
眼下无可奈何,可目的本就是拉拢顾御诸与盖聂,现在她有了那个心思,他又怎会让到嘴的鸭子飞了?
他艰难答应下来,真正呈上了掩日剑。
顾御诸握住剑柄,展露出一个开朗的笑。她笑几声,终于把声量提到寻常高度:
“汉王看重云尧,云尧不负使命!——”
刘季呛了几声,尴尬地摸摸后脑陪起笑来。
“仙女大姐…你真是——”刘季看向她沁人的笑,那笑似乎仍是警告,他长叹一声,便收了无用的话,竟然正起色来:
“不过,刘季确是不愿牵连萧兄和神农堂。……求云尧仙成全。”
……
她拿着掩日出了院门,那时已晚间。她抬头与高处的盖聂相望,得意地向盖聂招招手,而后施展大轻功,即刻到了他身旁。
“如何?”她问。
“有一部分士卒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与农家弟子的战术步法差异极大,而目前还无法断定那就是罗网残余,需要进一步观察。”
顾御诸说声好,便将掩日剑送至杏水山庄中,接着席地而坐。她抬头看见盖聂略显诧异的眼色,拍了拍身边的土地,示意盖聂坐下,盖聂随之俯身而坐。
两人安静相处,盖聂仍观察山下动向,而顾御诸痴痴地望着远处,似乎还能望见自咸阳而升空的道道黑烟。
她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咸阳宫往日的辉煌——九重宫阙依山势而建,金柱朱门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飞檐上青铜鸾铃随风清响,玉阶两侧矗立着十二金人像,每一尊都镌刻着统一的度量衡文。殿内青玉铺地,鲛绡为帷,夜明珠嵌满穹顶,如星河倒悬。
“吕不韦死后,你还没下山,我就问他,”顾御诸语气轻盈,却是望着北方无限追忆,“归宿是什么。他说归宿皆应化为尘土。我又问:既然化为尘土,得这天下又有何用处。”
盖聂知道她想起了谁,他的目光还在身下远处,却也百感交集。
“他说:‘得天下,骨肉不再分离;得天下,人与人不再纷争。’……我怎不知。”她冷笑一声,“…如今再看,果真‘春江花月楼台空’……
“可是、……”
顾御诸开始有些嗫嚅,盖聂回顾看她,只见她神色复杂难过,细微地摇着头。盖聂靠近顾御诸,轻抚她的后背。
“那次他拿住我的脸,向他下腹靠近,我不甘心,就上前去吻了他的额头,再低头看时,他竟哭了……他哭了,然后抱紧我,他那么烫、就好像——毁了的咸阳…。
他叫我母后啊……盖聂…”
顾御诸泄了力,倒在盖聂肩中。她的声音越发接近哭腔,盖聂感到肩头传来轻微的颤抖,却不见一滴泪水。他沉默地收紧臂膀,让顾御诸更深地埋入自己怀中。山风掠过,吹散了她的发丝,也带走了那些未能出口的呜咽。
顾御诸的声音闷在衣料里,"可那夜他心跳得像个迷路的孩子。"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揪住盖聂的衣襟,"我恨他、不理睬他,可我只是……他就——"
远处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盖聂警觉地按住剑柄。待确认只是山兽经过,他低头看见顾御诸正仰着脸,月光在她眼底凝成两潭冻住的泉。
"咸阳烧了三个月。"她突然说,"我站在骊山上看,那些黑烟把星星都遮住了。"
话音戛然而止。
“他待你如何?你在咸阳作他的老师,知道他是个怎样的孩子吗。”
盖聂沉默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的纹路。山风卷着焦土的气息掠过,他仿佛又看见那个瘦高的身影立在章台宫的高阶上。
山雾漫上来,盖聂的声音像浸了水的绢帛。
“曾有廷尉斥他违祖制,他却反问:‘商君变法时,又可曾循过祖制?’那夜他在藏书阁重读《商君书》,朱笔批注:‘法不可不变,然变之者当知为何而变。’”
顾御诸笑了。她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焦叶,叶脉在月光下宛如龟裂的陶俑。
“那年韩非先生忌日,他在章台宫后殿设祭,所用皆楚地贡香。”
顾御诸瞳孔微缩:"他祭韩非?…”
"祭坛上还放着半卷《孤愤》。韩非死后,他常常叹息:秦得天下而失韩非,如得利刃而断其魂。"
顾御诸枕于他膝上,他却不觉湿润,窥其侧脸:竟异样平静。
“阿云若想哭,便哭出来罢。兴许好受些。”
只见顾御诸摇摇头,轻声说:“为他而流的泪,早就干了…唯有血在怀念…。”
思忆飘向那滚滚黑炎,仿佛曾经“空花”还浮在眼前。如今愿摘几处,方抬手,便全纷飞了。
烛火摇曳,药炉咕嘟作响。嬴政靠在榻上,手中握着半卷奏章,目光却落在窗边顾御诸的背影上。她正低头搅动药汤,一缕白发垂落药罐边沿,险些被蒸汽沾湿。
嬴政突然咳嗽起来,指节泛白:“兰…”
顾御诸头也不回,用银匙刮过罐底:“莫心急。…再等半刻。”
炉上药汤咕嘟作响,混着窗外梧桐叶飘落的沙沙声。一片金黄的叶子被风吹进窗棂,浮在药汤表面。她皱眉,御出叶子。
嬴政突然轻笑一声:“你那御物术,当真便利。”
顾御诸无言。
她转身时,月影恰好掠过嬴政的手背——那里有道旧疤,是十三岁练剑时被竹简所划伤。两人目光在疤痕上一触即分。
“朕记得你总把薄荷叶揉碎了敷伤口。”
顾御诸的动作顿了顿:“好用的。”
嬴政将竹简搁在案上,青铜镇纸当啷一响:“后来那些御医,只会说‘陛下万寿无疆’。”
药香浓烈起来。她低头看炉火,发现是那片梧桐叶在余烬里卷曲燃烧,散发出松木般的焦香。
顾御诸递过药碗,嬴政却不接,盯着她腕间肌肤:“苦么?”
殿外传来打更声,惊起檐下栖鸟。扑棱棱的振翅声里,她突然把药碗凑到他唇边。
顾御诸挑眉:“陛下大了,不该惧苦。”
他握住她手腕就势饮尽,一滴药汁顺着下颌滑落。她下意识用袖口去擦,布料却勾住了他衣襟上的玉璜。
月光忽然大亮。原来云散了,满殿都是梧桐枝桠的碎影。她抽回手的动作太急,带翻了案头一盏鱼灯。
“睡罢,明日还要听李斯吵架。”顾御诸背身,将药炉拾起归位。
嬴政望着她的背影——白发垂落处,露出一截后颈。
“兰。”嬴政的声音浸在阴影里。
“怎么。”
他屈眼,深黑中有憔悴而执着的光彩:“韩非之死,你做何想?”
“听闻是在秦狱中…”她语气平淡,“病殁了。”
“朕问的是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她冷嗤一声,缓慢转过身来。但见唇角弧度讥诮,“陛下真要听?”
嬴政冷哼:“说便是。”
顾御诸信步一般于嬴政眼前游走,她齐紫衣袍鲜明荡漾,于烛火下映得有些暖意,更衬得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