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御诸的来路不明，年龄也不清晰，她被扔在了两间牢房中的下等间。
牢房内弥漫着扑鼻的腐臭，鼠窜蝇嗡之声不绝于耳，阴暗潮湿的空气里渗着霉与秽物混杂的气味。她蜷缩在最角落。
一、二、……十八…是要说服这些孩子，还是要强行救出……顾御诸忖度之时，身旁那个瘦骨嶙峋、左嘴角裂开的男孩突然动了。
屋内太黑，他的样子还是十分惊悚，不过在顾谖的记忆中已算亲切。
他突然抬起手，伸向了顾御诸。事发突然，顾御诸险些失声，男孩立刻捂住了她的嘴。
汗味、泥味、腥味、人味…许多自然中肮脏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好难闻，顾御诸想。
男孩的脸缓缓凑近，他脸上的血痕被放大，顾御诸能略微看见他的智齿。她好奇这个男孩的举动于是没有反抗，只是这股说不上来的怪味让顾御诸本能地紧绷住身体。
“你的头发好漂亮……。而且好好闻。”他的声道似乎被毁坏过，发出的声音低而刺耳。
只是对自己的外貌感兴趣么…顾御诸的兴致低了些。或许可以通过他再了解一些情报。
“你要悄悄的，门外总有人听……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会挨打。幸好外面下大雨…”他缓缓松开顾御诸，继续低声说：“你有名字吗？”
“…云。”
“真好。……”他没了下话。
地面铺着潮湿发霉的草秸，墙壁斑驳，渗着水痕，光线难以透入，仅有些许微光勾勒出杂乱肮脏的轮廓。
“…你叫什么？”
“我没有名字，也不识字。他们叫我疤子。”
顾御诸皱眉：“我给你取。”
男孩欣喜地抬起头：“你识字？你能不能帮小白取一个？”
顾御诸略微环顾，却并没有发现与男孩关系亲近的孩子。她疑惑地歪歪头，若不是她的前发把脸遮住，想必白皙的脸蛋十分可爱。
“小白和我是在这里认识的，她的头发和你一样，不过比你瘦一些，眼睛是生肉的颜色，喜欢笑……她…她几天前还在这里，可是她被外面一个胖小孩叫出去之后就没回来。里面的小孩总会死，我想她也死了，她一直想要个名字…我想等我出去了就求人给她取一个…”
她闻言垂眸：“待你出去，再为她寻罢。我先为你取。”略一沉吟，道：“你叫‘索’。”随即执起他的手，以楚文在其掌心写下字形。
“我记不住啊…你再多画几遍。”
顾御诸告诉他这是楚国字，然后又在他掌中描了多遍。第三遍的时候，她问：“另一间屋子有多少小孩，你知道吗？”
“不太清楚，两个屋子里的小孩只有在一起放水的时候会碰面，其他时候是分开的。但是那个屋子的小孩的衣服没我们脏，身上也不臭。……我总闻这里的味，也不知道什么是臭，是听外面的大人说的。”
“放水分男女吗？”
“不分…。分男女太费时间，放不完的。”
……真不知道算好事还是坏事。雨声明显大了，似乎已经不算是毛毛雨。
后又问了些日常琐程。索道一日两餐，米汤少许，饮水须趁饭时井边打，不得与外人争；早晚放水两回，有人看守；雨天可外出洗身；牢内孩子不可顶撞、不可擅自外出、不可自伤……条条框框细碎繁琐，归结便是奴隶规矩。她又问下次放水何时，索说不知，但上一回已隔许久，应快了。忽又道，小白死后，他已许久未与人这般说话，他很喜欢云，盼云能与他一同出去。
自然。顾御诸想。
约莫一炷香，她思量了多处可收留孩童之地：墨家、儒家、寻常人家……或连杏水山庄亦可思及。正盘算如何安置，牢门骤开，她下意识遮眼，外头却已天色昏沉，雨落中庭，晦若深夜。
“放水！”看不见脸的男人喊着，身边的孩童陆续站了起来，顾御诸经过的时候听见他小声嘀咕了一句：“妈的，雨天更臊了，这差事……嗯？刚刚过去那白毛小妮子好像是香的……”
“甭想了，村长家宝贝孙子点名要玩，轮得到你？”另一人嗤道。
“啧，那死孩莫非有癔症？上回那个白毛的，听说给活活弄死了。”
“嘘！这是你该管的吗！……”……听不清了。
路不远，几十步就到，别的孩子蹲的蹲站的站，顾御诸尴尬地靠在木栅栏上不敢抬眼，但是又不得不数人头，于是抬起头艰难地眯着眼睛尽量只看到头部。
数来共二十七人，十女十七男，身形健全者十二，余者皆带残损。更令她反胃的是：四周竟搭有看台般的设置——这些人将孩童如牲畜般圈养观赏，以满足龌龊猎奇之心。
而更触动她的是：此处孩子与当年的自己一样——无羞耻心。若与福音所相较，彼处至少只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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