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是谁?”
天影站在阮姝旁边,只听门外窸窸窣窣的动静,却不见其人。
迈步飞跃出门去,见阮瑶背着包袱,扭头尬笑,“本小姐饭后出来消消食,怎得就走到这儿了?”
“刀剑无眼,阮小姐没有事,勿要在此闲逛!”天影如鹰般的灰眸直钩阮瑶,手中锃亮的剑已然出鞘,“请回吧!”
寒风刺骨,携着飘雪。阮瑶在冷风处吹了好一阵,才拐到了阮姝房门口。
若是今晚在外过夜,准是要冻出人命,而若轻易回去,这半点功夫,谁知道她在闹离家这一出戏呢。
离家出走,不过做给父亲母亲看,她可不能轻易回去!
阮瑶探长了脖子,望屋内张望,自说自话道,“既然来都来了,那本小姐就顺道看看王妃妹妹,再给白日里的失礼赔个不是。”
白日里,她光顾着跟人争执,没有太留意偏院屋内的装饰摆设,现在,屋外又冷又黑,再看阮姝的屋里,更加显得明黄温暖。
她心中暗自点头,今日留宿在这里,倒也是很不错的。
“阮大小姐的心意,天影会代为转达。”天影生冷的语句,不带半点情面,将阮瑶挡在了屋外,道,“天色已晚,王妃要休息了,阮小姐请回!”
屋外的寒风,吹得阮瑶连连打了两个“阿欠”。
她搓了搓手,为了让自己不显得那么卑微、落魄,便挺了挺胸膛道,“本小姐离家出走了,过来向王妃妹妹借个宿。你还想让王妃的姐姐冻死在屋外么?”
阮瑶踮起脚尖,显示自己的理所当然和底气十足,然而,任她怎么站着,也不过在天影的眼皮子底下。
这架势,虽然于天影的弱了点,不过像极了村口叉腰骂街的难缠妇人,不由让天影也皱了皱眉。
“姐姐为什么离家出走?”阮姝抱着汤婆子缓步走来,见阮瑶冻得全身都在打颤,连嘴唇都紫了,便将汤婆子递到了她的手里,“姐姐屋外冷,你抱着它可以暖和点。”
因对落水的阴影,她原是不想让阮瑶进屋的。
可阮瑶见她这样说,便全当是王妃妹妹原谅她了。
阮瑶接过阮姝手中的汤婆子,丝毫不客气。
擦肩撇过天影和琴儿,就往里屋走,回道,“本小姐离家出走,自然是为了闯荡江湖。”
那汤婆子的暖意,将她今日冻伤的心和身子,渐渐回暖了些。
怀里抱着暖暖的汤婆子,再看向阮姝软白粉嫩的脸,忽然觉得,这个妹妹竟是这般好看。
“王妃妹妹,姐姐我今日就睡你这屋了。”阮瑶挽起阮姝的胳膊,四处张望,才发现屋内陈设,无一不精致,心中有些酸醋,但大抵被屋内的暖意冲散了去。
因着阮姝长得软糯可爱,又不计前嫌,阮瑶便大方得从包袱里拿出几本绘本,挽来阮姝来看,那模样像极多日不见的好友,倒见不出一点生分,“王妃妹妹,这是时下最红火的绘本,姐姐我好不容易从陈蓝蓝那里要来的。”
“姐姐。”阮姝长长的眼睫垂下,望了一眼仅容得下两人的软床,抿了抿唇,“那夫君来了,怎么办?”
阮瑶脸上一阵煞红,对晋王的惧怕萦绕心间,慌忙起了身,拾了包袱和几册话本,又携着琴儿的手,对琴儿道,“本小姐今日就委屈下,与你睡一屋了。”
夜已深。
阮姝左右等不到陆渲,又怕睡着了见不到夫君,便拿来阮瑶留下的话本看。
她看得投入,甚至将自己和陆渲代入了书中。而故事的结局是,“陆渲”死了,而“她”则抑郁而终。
那话本带着小字和图案,带着她好似走遍了千山万水。她的心情也随着剧情的波动和走向,跌宕起伏,最后,落入谷底。
原来外面的世界,是如此多彩。有好看的花灯,繁华的街市,有奇珍异兽……
可是到了故事终,她都不明白,为何好好的三个人,却要为争夺一个人而互相伤害,大家一起成为亲人,生活在一起不是皆大欢喜吗?
她看到深处,不禁泪流满面。最后累了,迷迷糊糊,抱着话本沉沉跌入了梦魇里。
“夫君,不要死。”她在渺茫的黑寂之中恸哭。
那在梦中看着陆渲死去的痛苦,像是刀子剜在她的胸口,疼得她的心脏阵阵抽搐。
直到一只微凉的手,附住了她的小手,她才舒展了眉头。
暖黄的灯光笼罩在陆渲的脸上,难掩脸上惨白的血色和倦意。
这几日,他一直往返崖山隐。
因身上余毒侵体,连东无通都摇头束手无策,最后用了最阴险的蛊毒之法。
今日,蛊虫入体,那种撕咬五脏的抓心之痛,让他几度昏迷,又在痛不欲生中复醒。
生不如死的□□,让他几乎想放弃报仇,绝尘而去。
他的世界,也正如这快腐败的身体,空虚得只剩下痛苦和仇恨。
而当他熬过蛊虫入体的痛苦后,脑中浮现的,竟都是眼前这个小小人的笑影。
她说她最爱他。
呵呵,像他这样的人,竟还有人爱他?
陆渲微凉的手,掐了一记她软嫩的脸颊,眼中不自觉带着笑意。言语温和,带了几分戏谑和宠溺。
“就这么盼本王死?”
暖黄色的灯火摇曳,似飘动朦胧的细纱,修长的指尖拂过阮姝的脸颊,遂轻柔沿至她那殷红的唇畔摩挲。
阮姝感觉到一丝冰凉粗粝的磨砂感,轻轻皱了皱眉,便将脑袋撇到了一边。
她的小手,握住陆渲的指节,不让他靠近。眼角挂泪,怀里还紧紧抱着话本,轻声抽泣着。
陆渲凝眉,将手抽去。
对于阮姝对他的本能抵触,他始终耿耿于怀。
正凝神,她却反将小脸凑了过来,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枕到了他的大手上。
那眼角湿润的眼珠,滚落到了陆渲的掌心,“夫君,醒醒,不要死。”
陆渲狭长深邃的凤眸凝视,伸出右手指尖,在她的额间轻轻一弹,“蠢丫头,本王死不了。”
这一记弹指,让阮姝从噩梦中惊醒。
睡眼惺忪的眼睛微微睁开,看到床沿边上的陆渲正一脸轻笑凝视着她。
她揉揉眼睛,小手紧紧拽着陆渲的左手不放,见陆渲好端端地活着,才如初雨天晴般露出贝齿道,“姝姝还以为见不到夫君了呢,方才姝姝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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