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我见黄少天的时候擦过眼屎的。
那通电话的最后，我对不知道还在没在听的方锐说。
这天晚上我连自己怎么睡去的都不记得，醒来手机关机，花了点时间找充电器捋充电线，开了机热腾腾的像电烙铁，后台记录最近的还是□□，还是和南京大男模的聊天界面。
通话时间停留在六小时三十分十六秒。
又打睡着了吗？
是我忘记了，还是他舍不得挂？
我试探地发了问号过去，方锐回得很快：「醒了？」
「你呢？」
「没睡。」
「你不过了？」我问。
「公主殿下当然不用帮公会打boss。」方锐他不要脸起来没有下限，这会儿掐着嗓子说他是公主陪嫁的驴，得拉磨干活。
我怒喷他打的什么工，是轮回公会吗你就干活，方锐欠欠地回小的把在场的人都数了个遍才发现公主您也不在呼啸呀，可惜，可惜，哎呀会长找我了我这就退下了。
就这么干巴巴地翻篇扯平了。
一整个下午我都在重复点开聊天框，重复发呆的动作，真希望方锐是个蠢人、是头蠢驴也好，能发超过一宿的脾气，脏话说恨了说绝了，哪怕鱼死网破今晚就走，从今往后敌人就是敌人而不是...，好过假装彼此在对方那儿还像小时候一样拥有肆无忌惮的自由，从未变过。
我始终觉得□□通话的结束太短太快，无声无息，让人猝不及防，未完结的情绪卡在那里不上不下，像抽水马桶冲不走的烂纸团，我便是盖上马桶盖的人，在逃避中斯德哥尔摩似地怀念微信□□还没诞生的那几年。
点击红色话筒按键才有的特殊的“嘟…嘟…嘟”的回音，饱含急促且尖锐的不满，到上海后我很少听到手机原生的挂断声，说明我妈对我现阶段的人生评价良好。仔细一想除了气急败坏指责我拔吊无情的黄少天，没什么人拨我的手机号码。至于黄少天，其一我忘记拉黑他电话了，其二论拔的人也不是我。黄少天恨不得穿过手机捂我的嘴，个后生女说的什么话。我冷笑问不是你先说的吗？他说我是意象你是动作怎么会一样，我说哦你的意象够下流。他这个人类的笑点太奇怪，一下笑得引肺抽腹的刺耳：“冇得搞，我对你一直比较下流。”
我对广东话心存疑虑，什么叫冇得搞，他搞我的时候急色匆匆如饥似渴，当时怎不说冇得搞了？
念书那阵子我妈来电话多，有时候是打电话找她的身份证、有时是找我，但我的回答都很统一：在网吧。那时谁也没觉得我真有打游戏的天赋，做人不如做块叉烧的天赋倒是明显得碍眼。
几次过后我妈的身份证很快被重新收缴上去，于是我开始用方锐的，小网吧不分男女。但我们左右差不了三岁，前几年他也是个可惜的未成年，只好带我去更小的不分性别不分年龄不分歹人恶事却偏偏允许不入流的童年进入的网吧，常常是我坐在破了道皮的老旧电竞椅上，他用湿巾细细擦过粘了汗发黏的包浆键鼠，再腾出自己带的读卡器。
我的荣耀是一片酒精湿巾，一点灰头土脸的杂质，一台嘎吱叫的泛黄老风扇。再加一个方锐。
我们开两个机位，并排坐，他不玩，懒懒散散倚过半个身体，他看我玩，有规律地扫视周围，证明我不是一个人来的，我有保镖。我有骑士。还负责点水，点饭，陪我去隔壁的肯爷爷上厕所，回来吃我剩的鱼香肉丝饭。
这几年我每次想要检讨我们的关系，总是会想起这段不长却也真实存在的小黑网吧时期，方锐对我，简直像在养我，连网吧十三元一份盖饭的方便筷子都是他帮我掰，两端抵着磨去木刺再递给我。他话算是很多的，指挥我boss战该站在什么位置怎么打、技能组选哪几个做连招、武器大约做个什么样子又去攒什么材料…想一想这么多话回忆起来实在恍惚，可一次性筷子木头剐蹭的唰唰声，好像还在耳边，不会更清晰了。
相较于保镖和骑士，我做网吧学生妹时，对方锐有着具体也梦幻的定位：我觉得他是我的守护甜心。
小时候我在被窝孵蛋和猫头鹰寄信间纠结，至少一年，最后小学毕业时艰难抉择了生出一颗蛋为我的睡前许愿项。我那么小，人生最大的经历是从我妈肚子里死里逃生出来过一次，便天然痴恋谁因我而生为我而来、完完全全属于我的感觉，没人告诉我其实两个愿望都不会实现。这事儿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大人对长大了的人可以瞬间撒开保护的责任，放纵新的大人随便去飞，直到我们发现自己压根就不会飞。
直到我搬来上海，被窝里仍没有生出蛋，方锐依旧只是看着我。
我成年后有时想倘若早知道，有时也想就算早知道也没办法。我是眼睁睁看着我们走到今天的。没有血缘，却有名分上的红绳束结，青梅竹马尚能老死不相往来，我和方锐不行，天生就亲近，天生就不能再亲近。
哪怕我和他免逃道德的束缚，也被无爱无恨时就先天拥有的这段关系害得够惨。
这一生原是自我们出生以前就早早注定。我们都没有办法。
我不爱挂脸，只是好久没这么难过，比花五千开csgo箱子做慈善还委屈，舌根砸吧发苦，好在今天的训练赛排得晚，有底气赖着不起。上抖音找了个电影解说，陈奕迅十年越唱越大声，泪水顺着眼角一路畅通地淌。哭完觉得踏实了，心想好，今天打擂台我要一个阴三个。
我说到做到。
小周的眉头蹙起来也很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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