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洞里的火光映着，赵蕲这才看清楚，小孩干瘦的身上，有不少淤青和伤疤，头发又长又乱，看起来甚至有点像小女孩，腰上围着一点兽皮，特别可怜的模样。
他朝着小孩笑了笑，轻轻地道：
“咱们真有缘，又一起过一夜了。”
“真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啊。”
后面那句是赵蕲用普通话说的，说完他自己笑了起来，不再去看小孩。
过多的惊扰，也许小孩就走了，赵蕲明白那种心态，站得离人群远远的，偶尔也会观望……到底能不能进去呢？
他把背面用火燎好的肉取了下来，专心地用木棍将烧成团团的猪毛弄掉。这工具太不方便了……好怀念刀具啊，他在孤儿院的厨房里买的一套刀具，削皮杀鱼切肉砍骨通通都行。
即使赵蕲做得这么认真，也感觉到了从小孩那边投过来的炽热目光——一定是太饿了吧？不
知道他是从哪里流浪过来的？
赵蕲转过头去，小孩已经走进了山洞里，坐在墙边看着他。一瞬间没有收敛的神色，似乎充满了好奇探究……竟然有点像成年人……赵蕲晃了晃头，却见小孩像被吓到了一般，往后缩了缩：
错觉吧。这不就一个普通的可怜小孩嘛。
他晃了晃手头的肉，声音有点乐呵，像他平常会跟自己说话一样自然：
“这样去掉毛，好吃！如果加上盐、孜然粉、辣椒……嘶——那味道！”
赵蕲肚子咕噜叫了起来，他不好意思地看向小孩，小孩却已经转头去看外面的雨，仿佛对他一点也不感兴趣。赵蕲笑了笑，仔细处理着猪肉的毛发，又将猪肉架到火上去烤。
在火焰的炙烤之下，猪肉中渗出油来，表皮油亮十分诱人，掉入火里，火也会发出“噗”的一小声，忽然冒出更大的火花。要在这简陋的条件下烤出好吃的肉，对赵蕲来说难度实在太大了，好在他已经很饿了，饿到一闻肉香就蠢蠢欲动了。
赵蕲将猪肉架在上面，又把烧好的山药扒拉出来，连个器皿都没有，搞半天只能用手抓，撕了一块肉扔进嘴里，没多大滋味，就胜在有点肉味、鲜味，吃起来还算舒服，烧得略焦的地方，嚼起来脆脆的。
“在这种地方，只有美食能慰藉自己咯。”
“院长爷爷他们肯定在吃大餐吧……也不一定，说不定在找我呢。”
赵蕲收回思绪，把猪肉撕开一半拿着，又捡了一块山药，朝着小孩走去。小孩看懂了他的意思，没再像之前直接跑开，而是坐在地上直直地看着他。
从赵蕲这一米八三的视角来看小孩，小小的一团，眼睛特别大，甚至有点像雨天在外面流浪的小狗狗。他蹲了下来，感觉到小孩紧张，便往后退了退。
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小孩：
“吃吧，味道还行哦。”
肉块散发着香味，赵蕲不由地吞咽了下口水，小孩将肉接了过去，狼吞虎咽，三两下就解决了个干净。
这速度让旁边的赵蕲，都惊呆了。他连别噎着话都没说出来，小孩就吃完了，而且肉眼可见的，那双黑黑的眼睛，似乎亮了一点，看着赵蕲……手里的山药。
小孩黑乎乎的手就要抓过来，赵蕲举起了山药，叫了句：
“哎！”
“哈——”
他又发出了那种兽类哈气的声音，隐隐的怒气中还带着沙哑道：
“给，给我——”
赵蕲吓了一跳，差点坐到地上，转头看向小孩。他把手上的山药拿着，小孩目光盯着他：
“你，你会说话啊！”
小孩没说话了，眼睛盯着山药，肚子还发出了点叫声。赵蕲快速地剥掉山药的外皮，解释道：
“外面很脏的，不能吃。”
直到山药递到小孩面前了，小孩抓走了山药塞进嘴里，赵蕲才感觉空气中的点点紧张消散了。
“好吃吧？”赵蕲想摸摸他的头，但想到小孩这么警惕，还是收回了手，他坐在小孩的身边，“就猪肉，我还能做很多种呢，红烧的、卤肉、炒肉、滑肉……唉，好饿。”
赵蕲说的话，在小孩听来跟天书一般，他吞咽下嘴里的食物，摸了摸肚子，看向手心，脸上闪现出一点尴尬的神色……没想到他，堂堂饕餮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还有猪蹄、猪血、猪肺……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正在对着雨感叹的赵蕲并不知道，身边的小朋友在想些什么，他念叨了一阵。小孩又操着沙哑、不熟练的话道：
“为，为什么，分给我。”
赵蕲挑了下眉毛，他笑着道：
“其实我想，请你帮忙。”
小孩的眼睛眯了起来，似乎在打量着赵蕲，赵蕲的笑容更大了：
“嘿——其实我不太会说这里的话，你能教我吗？教我的话，我会分给你更多吃的。”
小孩没说话，赵蕲噔噔噔跑到里面，拿上自己那块肉，散发着香味，小孩立刻看着那块烤肉，很快又移开视线，去看外面的雨。
赵蕲心说戏还挺多，他忍着笑意：
“更多更好吃的。”
“如果你愿意教我的话，可以嘛？”
赵蕲将烤肉撕开，烤肉的香味在两人身边环绕，仿佛变得无孔不入。饕餮感觉自己瘦小的身体又不受控制地吞咽了下口水，偏偏那个人还在诱惑：
“昨天我不也给你吃的了吗？”
“可以吧？我叫赵蕲！”赵蕲高兴地撕开烤肉，又递给小朋友一点，把肉塞进嘴里嚼着，充分感受着肉香，小孩也接了。
两个人坐在山洞口，山洞外面是潺潺的雨声和无尽的黑夜，里面是燃烧跳跃的火焰，他们沉默地嚼着食物。
好一会，赵蕲才听见小孩用沙哑僵硬的嗓音答道：
“好——我叫饕……”
“涛？涛涛？”赵蕲笑起来，“还挺好听，教我点其他的吧！我很想快点学会。”
赵蕲的声音很亮，涛的声音比较细，两人一个缓慢地带，一个缓慢地读，在这雨声中，竟然还有点温馨和谐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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