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皇上日渐变坏,但他的寝宫是真舒服。
而且,皇上最近似乎很忙,奏折都没时间听。
崇政殿周围数百米是皇上圈出的禁地,四周有侍卫把守。未经传召,不得入内。后宫美人可能敢去清风苑碰运气,却万不敢往这里作妖。
安染的日子不仅悠闲,还十分安逸。身体养得好,睡觉特别香。
然皇宫另一处,慈宁宫里的太后却已大半个月没能好好睡上一觉。皇上大逆不道,竟让侍卫统领带兵直闯慈宁宫,当着她的面杀了桂嬷嬷,害她心神不宁,夜不能寐,每晚做噩梦至今。
太后从十五岁那年进宫,便开始了争斗不休的一生。从兵不血刃的宫斗,到杀四子夺嫡,再到杀亲儿子夺权失败。手上沾的人命,数不胜数。
可那些,终究是经他人之手办事。
死人于她而言,不过一句话,几个简单的字眼。
她从未亲眼见过如此凶残作呕的画面,宋廷长剑一封,桂嬷嬷的脖子便被切开一道深可见底的口子,滚烫的血喷在她脸上。
最后,桂嬷嬷倒在地上,往外凸出来的眼睛血红血红,好似随时要爆炸一样,极其渗人。
而且,桂嬷嬷并不是终点,之后,田公公被五马分尸。某天夜里,她起夜时,一脚踢到了装着那奴才尸体残肢的木匣子,差点去了半条命。
前几天,左瑶又突然被削去妃位赶出了宫。
所有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是皇上的反击。
那孽子冷血无情,说不准哪天刀口就对准了她。
太后披头散发,偏头望着窗外。
天还没亮,她又醒了。或者说,就一直没睡过。
其实早些年,她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如今年纪越大,胆子倒是越来越小了。
“太后,需要点安神香吗?”听到屋里动静,侍女提着小夜灯进来。
“没用的。”
她这是心病,安神香治不了。连续点了那么多日,丝毫不见效。闻多了,反而伤身体。
侍女从袖中掏出一封信笺,压低声音说:
“北边来信了,您现在看吗?”
“给哀家,下去吧。”
太后语气寻常,待侍女离开,房门关上,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
多日梦魇,快将她折磨疯了,立马焦急地检查了一遍信笺。
这是她和镇北将军往来的特殊密信,有独特的辨认方法。
确定信没被人动过手脚,太后撕掉封口,就着侍女留下的小夜灯一字不落地看了两遍。
光线黯淡的房间里,看完信的太后一扫近来阴霾,捂着嘴,笑得痴狂又诡异。
……
近日,北边大捷的消息传回京城,万民沸腾,京城热闹非凡。又逢年关,祁阎应文区百官呼吁,选了个黄道吉日,祭祖祈福。保佑大昭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下了朝,张德全跟在祁阎身边,笑得十分喜庆:
“皇上承天地之运势,恩泽达济天下。不仅令北边战事大捷,南边也冰雪消融,实乃百姓之福,乃我大昭之福。”
回应他的是一声嘲讽嗤笑:“呵,张总管是不是耳背啊,怎么朕听到的恰恰相反。”
民间流言里,福源镇北将军,灾祸皆因暴君。
千言万语,可没一句说他好。
张德全暗叹,太后这次未免也太着急了些。
镇北将军还未归京,她就迫不及待散播不利于皇上的谣言。逼急了皇上,那才叫真正的灾难。
瞧皇上最近,脾气暴躁,看谁都来气,苦了他们这些奴才。
好听的话哄不住这位帝王,张德全便道:
“一群别有用心之人恶意造谣,吴大人已经处理了,皇上不必放在心上。奴才说句实在话,咱大昭蒸蒸日上,真的全靠皇上治国有道,御下有方。”
先皇在位时,大昭并不如现在这般繁荣昌盛。
内斗之汹涌远胜于外敌制造的麻烦,哪怕先皇早早立下太子,也无法阻止愈演愈烈的皇位之争。
六位皇子,除了被送去边疆的三皇子,其余五位无论主动还是被迫,都在不遗余力地搞死手足兄弟。
国脉每况愈下,边防节节败退,却无人顾及。
唯有三皇子守在最前线,从最初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到后来,屡战屡胜,攻无不克,所向披靡。
不仅夺回了被敌人抢走的城池国土,还将边防线往外推出一大步,给大昭打下了一个易守难攻的极佳地理位置。
犹记得,彼时,边疆哀鸿遍野,血流成河。
京城却因争权有了结果,正在大肆庆祝,酒肉池林。
百姓敢怒不敢言。
后来,三皇子骑马归京,强势登基,本来死气沉沉的京城,刹那间沸腾起来,全民欢呼喝彩。
三皇子称帝,是国之所向,也是民之所向。
看如今形势,太后显然是想利用打了胜仗的镇北将军,重走皇上当年走过的路。
只不过,今非昔比,太后终究低估了这位年轻的帝王。
张德全悄悄抬了抬眼,却见前方的人已经停下,正专注地望向一处,懒得听他废话。
……好吧,皇上貌似并不在意这些,是他想多了。
他循着祁阎的视线,就见内院一群小丫头正在踢毽子。
几个新来的宫女都是他亲自选的,和彩衣彩梨一起围成一个圈。安美人在圆圈中央,双手提起裙摆,欢快地跟着一群丫鬟嬉笑玩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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