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正午，就在刚刚修葺完毕的教堂内，哈伦独自求见了菲奥娜，他没有携带任何显眼的礼单，衣着也朴素了许多，一进议事厅便深深鞠躬，姿态放得极低。
“尊敬的神的修女，菲奥娜大人。”他的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沙哑与一丝悔过的恳切，“我们……我们此前被世俗的恐惧蒙蔽了双眼，未能及时领会您如晨光般清澈的仁德。”
他微微直起身，双手捧着一张仔细折好的纸条，目光低垂：“昨夜听闻您竟愿以无边的慈悲，包容我们过往的怯懦与过错，我等羞愧难当，夜不能寐。
为表最诚挚的歉意，我已连夜命人准备好一批粮食，就在城外十里处的旧磨坊。”
他上前一步，将纸条恭敬地置于菲奥娜面前的桌案上。
“这是具体的地点、数量与交接凭证。仓促之间，所能筹措的仅此而已，但愿能为您稍解燃眉之急。”
他再次深深低下头：“这并非我一人之意，而是代表了所有暂居斯莱德的行商，向您献上的一点心意，祈求您的宽恕，并允许我们为您、为斯莱德尽一份绵薄之力。”
“此外。”他抬起眼，眼中盛满恰到好处的忧虑，“还有一事，我必须向您坦诚，这始终是我们心头挥之不去的隐患。”
他稍作停顿，仿佛在斟酌措辞：“老主教……克雷特大人倒台前，曾与我们进行过不少交易。
除了最终酿成大祸的联合哄抬物价造成的惨剧外，仍有数笔交易，其内容和目的至今令我们深感不安。”
他取出一份精心整理的羊皮纸卷，双手呈上：“这是我们凭记忆整理出的名单，详细记录了那些令人起疑的交易时间、地点与具体内容。我们不敢妄加揣测，只希望能为厘清真相尽一份力。”
这番话措辞谨慎，名为‘坦诚隐患’，实则是将克雷特暗中采购物资的渠道与可能的藏匿点，以‘存疑交易’的名义和盘托出。
比起乔什的零散信息，哈伦提供的名单显然更为详尽系统，循着这些线索追查下去，克雷特隐藏的更多秘密必将浮出水面。
克雷特自以为行事隐秘，天衣无缝。
可惜他忘了，和他打交道是可是精明又擅长自保的商人，任何一笔交易都会留下痕迹，而此刻，这些痕迹就是他们向新的掌权者投诚的礼物。
“感谢您带来的消息，哈伦先生。”菲奥娜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就像我之前对乔什先生所说的一样，斯莱德不会过分追究被压迫者的过错，相反，我们会铭记您今日的奉献。”
哈伦谦卑地躬着身子，声音里却藏着不易察觉的试探：“能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慈悲的大人。”
“您一定是一位非常成功的商人。”菲奥娜赞许道，“斯莱德的未来也离不开你们的帮助。”
“您太过奖了。”哈伦的腰弯得更低了，但话语却开始变得意味深长，“说来惭愧，往年承蒙几位主教大人垂青，比如掌管东部教区的马库斯主教，还有与王室关系密切的奥古斯特主教，都曾让我代为处理一些……私人事务。”
他刻意顿了顿，让这些名字在空气中沉淀重量，然后才继续用谦卑的语气说道：
“这些大人物向来念旧，就在前不久，马库斯大人的管家还来信问候，当然了，只要您有需要，我随时愿意效犬马之劳。”
菲奥娜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指尖在座椅扶手上轻轻一点。
“看来，”她的声音依然平稳，却少了几分之前的温和，“哈伦先生确实结交广泛。”
“不过是各位大人抬爱。”哈伦保持着躬身的姿态，嘴角却掠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菲奥娜终究还是太年轻了，无论她凭借何种手段取代了克雷特，那份刻在骨子里的仁慈与心软，却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的。
作为一座城市的掌权者，这般性情或许会是致命的弱点。
可对一个精明的商人而言，这恰是最珍贵的机遇，仁慈的主人，往往最容易交付信任，并在谈判桌上做出让步。
哈伦仔细观察着菲奥娜细微的表情变化，心中飞速盘算，一个更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型。
作为一个商人，行商当然是最基础的，做买卖赚差价，那都是小打小闹。要是能抱上一位大人物的腿，那行商之路就会容易很多，如果能得到支持垄断一地的商业，那就可以赚到盆满钵满。
但他看着年前的菲奥娜，年轻、善良，容易相信他人，为什么不趁着她根基未稳的时候取得她的信任。
一旦成为亲信，他就能利用内部人的身份，在斯莱德建立起一个由他掌控的商业帝国。
这当然是一场豪赌，如果斯莱德这座‘叛逆之城’最终走漏消息，在未成长起来之前被教廷大军碾碎，他也会跟着万劫不复。
但他也可以早早留好后路，和几位主教的合作并不是假的，只要多准备几个身份，届时他完全可以摇身一变，成为潜伏在叛逆阵营中的忠诚信徒。
甚至能凭借在斯莱德内部获取的情报作为投名状，就像他现在出卖克雷特主教的消息一样，换取教廷的宽恕与新主人的赏识。
风险虽大，但回报更高，他赌的就是菲奥娜的善良和眼下无人可用的困境，赌她会为了稳住局面而选择与他合作。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诚恳：“尊敬的菲奥娜大人，连验证粮食这样的小事都要您亲自过问，实在是太辛苦了。您如今日理万机，不该被这些琐事牵绊。
在这个特殊时期，您确实需要一个既懂规矩，又能稳妥处理各类敏感事务的人。
如果您信得过我，我愿意为您分忧，验证的事情交给我，您放心，我一定把粮食物资都安全的带回来。”
菲奥娜脸上的笑意已经完全消失了，她沉默着，这份沉默让哈伦也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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