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桃花假装没听到,捂住耳朵拔腿便跑。
兴儿嗓门越发的大,“你跑什么啊!我跟你说话呢!”
许文壶这时出来,询问兴儿:“何故大声喧哗?”
身后的王大海也跟着出来看热闹,“这是出什么事了。”
感觉到三道视线齐刷刷对准自己的后脑勺,李桃花的脚步一下子便僵住了,灌了铅似的再挪不动。
兴儿理直气壮,指着她道:“我让她烧壶水,她假装听不见,还拔腿就跑。”
许文壶叹道:“一壶水而已,何需劳烦李姑娘,你自己去便是了。”
兴儿生起气来,“公子也太偏袒了她些,放着自己的屋子整日不睡给她睡,还连活都不让干一下,孝敬祖奶奶也不过如此了。”
许文壶心平气和道:“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这不是偏袒,而是礼数。何况李姑娘与你我非亲非故,便更该当以待客之礼待之。常言道,乐至则无怨,礼至则不争。只要礼数尽到本分之内,便不会与人起了争议,大家既在同一屋檐,自然要以和为贵。再说,你忘了我往日对你如何教导的吗?不合乎礼节之事是万万不能做的,如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李桃花感觉周围有一堆苍蝇在嗡嗡叫,阴魂不散挥之不去,还直往耳朵眼里钻。她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道:“停下!”
许文壶闭了嘴,场面总算清净下来。
李桃花转头看过去,“不就是一壶热水吗,我烧!烧完我还要亲自倒给你们,谁都别跟我抢!”
她迈开大步前往厨房,心道今日算是知道孙悟空听到唐僧念紧箍咒时有多煎熬了。
水烧开,回到厅堂。李桃花给两个人斟茶,先斟给许文壶,许文壶道了声多谢,再斟给王大海,王大海看了眼许文壶,又看了眼李桃花,表情意味深长,不知在想什么,下意识低头呷了口茶水,舌头险被烫掉,直嘶凉气。
李桃花差点就没忍住笑出声,心想怎么没烫死你个老不死的。
挨完了烫,王大海吹凉茶面假装细品了一口,发出嗯一声赞叹:“这茶味儿好,香,小老儿喝着,感觉应是太白银毫?”
许文壶只知李太白,并不知太白银毫为何物,遂回答:“本县不懂茶道,这是上任县令所留,不知是何名字。”
王大海笑了声,用茶盖撇着浮沫,“这是自然,茶是我们上了年纪的才爱喝的,许大人是年轻人,应是爱好酸甜可口的汤水饮子才是。不过这太白银毫乃是开封名茶,小老儿记得,许大人便是开封人氏?”
许文壶:“正是。”
王大海立马感慨道:“开封好啊,天子脚下,龙气盛足,出来的人也是人中龙凤,像许大人,年纪轻轻便高中榜眼,日后定是前途无量,平步青云。说出来许大人兴许不信——”他忽然声音一低,故作高深莫测地瞧向许文壶,“小老儿家中有个亲戚,也是开封人氏。”
许文壶的脸上果然起了好奇的表情。
李桃花在旁边看着,心道:骗你个傻子呢,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的巧合,这死老头明摆着跟你套近乎呢。
不过也怪了,侄子都蹲大牢去了,这老狐狸居然还心平气和在这喝起了茶,只字不提王检的名字,也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
李桃花觉得:其中有诈。
王大海趁热打铁,笑眯眯的接着道:“话说起来,许大人可是家住许家村?”
许文壶称是。
王大海做恍然大悟状,点着头道:“那就没错了,我那亲戚前几年便同我说过,说在许家村里有户书香人家,家里有个神童,三岁识千字,五岁背唐诗,小小年纪写得一手好文章,不到十岁便声名远扬,想必……许大人便是那神童了?”
这下不止李桃花在心中翻白眼,连兴儿都听不下去了,他蓦然开口,冷嘲热讽着道:“王员外可认错人了,我们家是正经庄户人家,家中世代耕农,一直靠种地谋生,在我们公子之前,家中还未曾出过读书人呢,哪里是什么书香门第?还什么三岁千字五岁唐诗,说出来不怕您老笑话,我家公子到五岁还不会开口说话,七八岁时才开蒙写字,和您嘴里那神童怕是八杆子打不到一起呐。”
王大海面露错愕。
李桃花的心头也跳了一下,看向许文壶。
许文壶神情平静,颀长的身姿端坐在太师椅上,双眸黑白分明,一尘不染,整个人俊秀干净的像她在冬日才能看见的雪雾青松。
可若仔细看,他的确是与常人不太一般的。
比如,他脸上时常出现游离之色,即便方才与王大海对话,神情在偶尔也是空白飘忽的。眨眼的速度也很慢,旁人眨三四下眼的工夫,他兴许才眨一下,眼神也散散漫漫,毫无依附。
李桃花先前一直以为许文壶是个读书读傻的慢性子,说他是呆子也全然都是气话。万没想到,他有可能真是呆子。
毕竟有几个正常人五岁还不会说话。
王大海回神看着兴儿,笑道:“果然开封人杰地灵,连这小兄弟气性都大得很,仆人不像仆人,倒有主子的模样了。”
兴儿哼了一声。
许文壶游离的视线稍有集中,道:“王员外亲自前来,恐怕不只是与本县闲说这些,不妨有话直说。”
“哪有什么直说弯说的,”王大海放下茶盏,喟叹道,“不过是年纪大了,在家坐不住,所以出来看看。想到王大人刚上任,在此地举目无亲,又没个帮衬,小老儿便过来,看许大人可有用得上小老儿效力的地方。”
许文壶回答的干脆:“未有。”
王大海便笑:“也是,有李姑娘照顾着您,小老儿是放一万个心的。”长在枯脸上的三角眼一眯,视线便落到李桃花身上,别有深意地道,“不枉我精挑细选一番,将人送到您身边来。”
看着那张青春正盛,娇嫩欲滴的小脸,王大海的笑意更深了些。
李桃花自然能察觉到王大海那双老眼中的龌龊意味,她恶心到无以复加,要不是场合不允许,她简直想直接朝王大海飞去一脚,直接把那身老骨头踢散架才好。
“对了,”王大海不知想到什么,回过脸道,“先前大人答应小老儿的事情,不知今日可方便履行?”
许文壶怔了下,旋即皱眉,“本县答应过王员外什么?”
王大海见许文壶全然不知的样子,故作讶异道:“大人在小老儿家吃酒那日,分明都答应过小老儿的,您贵人多忘事,难道都不记得了?”
许文壶回忆一二,只想起来那夜回来挨了一顿李桃花的打,其余一片空白。
他沉下脸色,声音也沾染肃气,“酒后戏言岂能当真,那夜本县无论答应了什么,眼下都不会作数,还请王员外见谅。”
王大海为难起来,欲言又止许久才出来句:“这……敢问许大人,您可是憎佛?”
许文壶明显被问一愣。
王大海叹道:“不然怎会不愿随小老儿前往福海寺走动?天尽头历来敬佛重僧,历任县令上任头桩便是前往寺中上香祈求风调雨顺,这已是老规矩了,蓦然打破,只怕对今年的风水不利啊。”
许文壶神情放松下来,“原来只是这个。既是惯例,遵循便是,兴儿吩咐下去,现在便备车。”
王大海起身笑道:“此等小事,岂敢麻烦大人,车我已在来时便安排下去,此刻想必已经到了。您请。”
说完,王大海的眼睛落在他的一边,对李桃花道:“李姑娘,你也请吧。”
李桃花对他冷哼一声,跟上了许文壶的步伐,心想去就去,怕你一样。
*
“保佑我发财,保佑我发财——”
佛堂内,烟丝缭绕。李桃花拜得虔诚,素日里宁折不弯的腰杆此刻弯得利索。
许文壶温声提醒:“李姑娘,这位是观世音菩萨,不是财神。”
李桃花仍是拜,嘴里振振有词:“礼多人不怪,香多佛不怪,菩萨保佑我发财,保佑我发大财,发财发财发财!”
许文壶只好回过脸朝正前面看,一眼过去,他瞬间便呆住了。
只见百佛簇拥之中,一尊高有三丈的大佛立于中间莲位之上。大佛男相女身,通体漆黑,腰间盘蛇,手中持有孩童的骸骨做出进攻之状。满口獠牙,蛇信形状的舌头吐出嘴外,舔着紫黑色的下唇。双眼怒目而对,眼神点漆,炯炯有神,闪着凶恶之光。栩栩如生,如若活物,看得人心里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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