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慈寺灵验之名远扬,向来香火鼎盛,但这几日萧侯夫人在寺中还愿,为防冲撞,除非官宦女眷,都不再接待。
谢宜安与杏仁到时,寺中负责迎接她们的僧人立刻便迎了上来,将她们引到寺内。
谢宜安知道不能操之过急,按着礼数,先行前往各处殿中叩拜。
她跪在蒲团上,看着身前宝相庄严的佛像,虔诚许愿,希望她与萧晏的婚事可以顺利作罢。
在她安顿好母亲,让母亲不必再寄人篱下饱受冷眼之前,她都不想成婚。
带着她们母女离开谢家,这也是父亲一直以来的心愿。
明明,就差一点……
怎么就成了阴阳永隔?
谢宜安合上眼,结结实实地叩头。
如果神佛有灵,就请庇佑她此行顺利吧。
“谢宜安,你怎么在这儿?”
谢宜安回头看去,只见几个女子站在不远处。
为首的年轻姑娘容貌明艳,明眸皓齿,顾盼神飞,说是貌比天仙也不为过,然而谢宜安一看见她,霎时便觉头疼。
萧晗怎么也在这儿?
但她转念一想,萧晗毕竟是萧晏的堂妹,来这里陪着萧侯夫人还愿也不奇怪。
不过,她与萧晗向来不对付,狭路相逢,只怕要纠缠一番了。
果不其然,萧晗一见果然是她,双眼马上就瞪了起来。
她后退一步,目光警惕:“你不会是来这儿找人咒我的吧?”
一旁候着的引路僧人面露惊色,忙道:“萧檀越,请勿妄言,小寺修行佛法,一心向善,万万不会做这种恶事。”
萧晗不耐烦地摆摆手,身后一左一右两个侍女极有眼力见地上前,一个把那引路僧人架走,另一个则上前挡住了想护在谢宜安身前的杏仁,留给她们二人充足的空间。
谢宜安站起身,乌黑的眼珠看着面前的少女,慢吞吞地露出恰到好处的无辜之色:“萧姑娘,好久不见。”
萧晗皱起眉,冷笑道:“谢七,你别跟我装,你当我是跟其他人一样的傻子,看不穿你扮猪吃虎的小技俩?”
谢宜安面色不改:“如果,萧姑娘……是在计较,前些日子,宴会上,我,恰巧胜你,半子,那我可以……现在,认输。”
“我不需要你认输,我会堂堂正正赢你。”萧晗咬牙怒道,她想起什么,又得意地笑起来,“我四哥回京了,他不仅是带兵打仗的好手,琴棋书画亦是名师教导,谢七,你敢不敢与他手谈一局?”
萧晏?
谢宜安脑海中闪过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萧晗属实难缠,她必须尽早打发了她,不能让她妨碍到她的计划。
谢宜安心里冒出个坏主意来。
她笑眯眯地看着面带得色的萧晗,缓缓道:“他,大约,没空理你了。”
“为什么?他是我堂哥,又不是你堂哥。”萧晗果然上当,顺着她的话追问下去。
“因为……”谢宜安从袖中掏出那枚玉佩,在她面前一晃,“他,要忙着,与我定亲。”
萧晗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她夺下玉佩翻来覆去打量,但无论她看多少遍,那枚玉佩确确实实是她熟悉的萧家儿女定亲所用的玉佩。
“这,这不可能……我都没听说过!”萧晗喃喃着,一时之间完全回不过神来。
偏偏谢宜安还要打击她,故意道:“你也可以,现在,先叫我……一声,嫂嫂。”
萧晗顿时涨红了脸:“我不叫!谢宜安,你想都不要想!”
她心里一团乱麻,也顾不上再对谢宜安放狠话,她把玉佩丢回给谢宜安,脚步匆匆地离开。
想也不必想,她定是去求证了。
而她现在能去求证的对象,无非就是萧侯夫人。
谢宜安心情大好,望着她急冲冲的背影,心道,只待萧晗先去同萧侯夫人说个一二三,让萧侯夫人有个心理准备,她再去拜见,更可添胜算。
她握起杏仁的手,迎着她担忧的眼神,伸手捏捏她的脸:“杏仁,我觉得……佛祖,好像,当真在,保佑我。”
杏仁重重叹了口气:“希望如此。”
如果佛祖当真慈悲保佑她家可怜的姑娘,她愿意吃斋念佛,再去佛前磕上几个响头。
*
午后,天边蓦地墨色翻涌,层云堆叠。
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寺中禅房还是安静着,这倒不像萧晗闹腾的性子。
谢宜安望着天色,蹙了蹙眉,去寻寺中僧人,状似无意般问道:“萧姑娘,可曾用了午膳?”
僧人微讶,对她一拱手:“萧檀越方才已经离开了。”
谢宜安呼吸一滞,立刻又问:“那萧侯夫人呢?”
僧人更是惊讶,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萧侯夫人昨日便已离去,今日才让萧檀越来代行最后一拜。”
谢宜安掐紧了自己的掌心,只觉得心头不住地往下沉。
人算不如天算。
萧侯夫人,竟然,昨日就离开了!
天际炸开一声沉闷巨响,万千水柱倾泻而下,如箭齐发,重重敲打在寺中屋脊上。
谢宜安被杏仁扶着回了禅房,她坐立不安,脑中不住想着对策。
萧晏凯旋而归,萧侯夫人一定会趁热打铁给他定下亲事,她得赶在萧侯夫人正式雇冰人上门说亲之前,先见她一面,将一切说开。
还有什么机会可以见到她呢?
谢宜安正思考着,就听门外传来小沙弥着急的声音:“慧明师叔,不好了!这场雨属实太大,这山上的土石都被雨刮得滚了下去,山下的村民遭了灾,房屋和人都埋在了土石里!”
被他称作师叔的慧明倒还算冷静:“速速派人去报官,还有,召集寺中青壮,随我下山,在官兵到来之前尽量救人。”
小沙弥领命离开。
谢宜安一个健步冲到门外,不顾杏仁的呼喊,急急穿过回廊,拦在慧明身前,开口道:“我也去,我的耳力很好,可以帮你们找人。”
慧明回望了禅房与此的距离,伴着轰隆雷雨声,面露惊讶,却仍道:“谢檀越,你有善心固然好,但你乃千金之躯,雨势太大,届时恐怕无法顾及。”
谢宜安坚持道:“没关系,我可以,照顾自己。”末了,她又补充,“放心,我有事,也不会,追究你们。”
慧明对上她固执的眼神,心知劝不动她,叹息一声,对她一揖:“我佛慈悲,定会庇佑谢檀越。”
这个谢宜安倒是不在意。
她回禅房去换上轻便的衣服,正想着怎么同杏仁解释,一转身,就对上她通红的眼眶。
“姑娘……您是想起老爷了,对吗?”
谢宜安收拾的手一顿。
她的一颗心好像也被这场暴雨淋湿,变得沉甸甸的。
父亲正是在一个暴雨天,被山上滑坡的土石卷走,葬身谷底。
他被人找到时,手里还紧紧攥着为她猎的皮毛油光水滑的兔子。
父亲之所以进山打猎,是因为谢宜容有了一件漂亮的兔毛披风,在她面前得意地炫耀了好几次吗?
谢宜安不知道。
反正,她要尽自己的力量去救人。
如果……如果那天,也有人救下父亲就好了。
杏仁沉默着帮她收拾好东西,随即自己也换了身衣服。
慧明早已和其他僧人说明,他们见到她二人便也没有惊讶,只带着她们一同下山。
*
若说在庙里时,还有部分僧人担忧谢宜安会帮倒忙,那么当真到了山下搜救时,他们才知道自己有多看轻了这位看似娇弱的大家小姐。
她惊人的耳力能准确地在暴雨中辨别到任何一点儿细微的呼救声,带领着僧人们救出被困在坍塌的房屋和土石之下的村民。
杏仁带一众妇人拿着伤药沸水,帮着处理伤者的创口。
有了谢宜安,宝慈寺的僧人们很快就走遍了整座山下小村。
众人找了一处尚算完好的屋檐下歇息,谢宜安本也力竭,正要坐下,耳边却蓦地传来了几不可闻的动静。
像是有人在敲打门窗。
她立刻站起身,循着声音的方向急急寻过去。
不知在雨里走了多久,谢宜安眼前终于出现了一辆被乱石击中倒下的马车,套上的马早已跑得没了踪迹,车夫和护卫倒在一边生死不知。
她一边扬声喊人,一边连忙上前掀开马车的帘布。
然而一掀开帘布,里面的几个人却很是眼熟。
——竟是萧晗与她的两个侍女。
她们被压在变了形的马车架下动弹不得,侍女们都晕了过去,只有萧晗还醒着。
萧晗见有人来本是一喜,然而看清是谢宜安,随即目光就沉了下去。
谢宜安见状,抿了抿唇,没好气道:“伸手,我拉你出来。”
萧晗一惊:“你,可是,我……”
谢宜安却不顾那些,伸手尽量扒开木架布帘,然后探手抓住萧晗的手腕,咬着牙,使出浑身力气,努力把她拉出来。
萧晗好歹还记得自己也得用上劲,顾不得那些仪态仪容,尽力挪动身体,配合着谢宜安,一点点爬了出来。
待她出来后,谢宜安才看清,这位原本神采飞扬的贵女如今浑身都湿透,发髻钗环松松散散,毫无从前的气势。
不过她想她自己大约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扶着萧晗一步步往众人所在的地方去,萧晗不知是惊魂未定还是其他,竟然一路都一言不发。
待到了地方,妇人们围上来替萧晗检查,青壮们按照谢宜安的指引去救回那些萧家的下人。
官兵赶到后,宝慈寺僧人们便功成身退,带着无处可去的伤患回到山上。
萧晗终于回过神来,她抬头看着谢宜安,面色犹豫,许久后,她咬了咬唇,小声道:“谢谢。”
谢宜安摆了摆手。
却听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又道:“……嫂嫂。”
谢宜安神情一僵。
她逗她玩的。
萧晗怎么还当真了!
*
半夜时,暴雨终于停歇。
待到第二日清晨,朝阳照常升起。
得到消息的村民亲属们一大早来宝慈寺道谢,他们从僧人口中得知谢宜安居功至伟,都纷纷朝她作揖,更有甚者还想要磕头。
谢宜安向来当惯了透明人,不适应这般热情,随便扯了个去看萧晗情况的由头便慌慌张张离去。
萧晗的情形看上去还好。
她的两个婢女都醒了过来,现在正围在她身边。
萧晗一见到谢宜安,立刻就起身蹭了过来,谢宜安想退一步,却被她抱住了胳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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