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十七分,刑大文鉴中心的灯光只剩秦擎桌前那一盏。
他盯着屏幕上的实验报告,光标在“结论”栏闪烁,却迟迟没有落笔。数据已经核对过三遍,图表也调整到完美,可他的思绪总被一封邮件牵走——发出去的那封,收件人是周教授,但真正想对话的人,是林悦。
指尖无意识地在键盘上轻敲,节奏和实验室角落那台老式离心机残留的嗡鸣重合。他伸手去够咖啡杯,杯底早已干涸,只留下褐色的渍痕。窗外,一只飞蛾正固执地撞击着玻璃,发出轻微的"嗒嗒"声。电脑突然“叮”地一声,弹出一封新邮件。
【发件人:周明远
主题:Re:关于刑大-文鉴-2023-047数据的补充说明
秦擎的呼吸一滞。邮件正文只有一行字:
“建议直接联系样本采集者:[email protected]”
以及,底下多出的一行小字:“她每周四下午在文渊阁整理拓片。”】
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睫毛投下的阴影微微颤动。他缓缓靠回椅背,喉结滚动了一下。这个回复太过直白,几乎不像周教授一贯含蓄的作风。他盯着那行邮箱地址,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却迟迟没有动作。
实验室的挂钟发出轻微的"咔嗒"声,秒针跳过午夜。
秦擎突然意识到,自己正用研究物证的专注度在分析这封邮件。从字距到标点,试图找出任何隐藏的含义。他轻轻合上电脑,动作比平时慢了几分,像是要把这个瞬间拉长。实验室里安静得出奇,连机箱运转的嗡鸣都变得温柔起来。
窗外,那只飞蛾不知何时已经停在了窗台上,翅膀在月光下泛着银色的微光。
周四早晨九点,秦擎已经第三次调整领口。
镜中的自己穿着最常穿的深蓝色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太刻意了。他烦躁地抓乱头发,又解开最上面的纽扣。
“只是去查资料。”他对镜子里的自己说,声音在狭小的卫生间里回荡。
刑大食堂的早餐时间已经结束,他买了杯黑咖啡,却在第一口时皱起眉,太甜了。这才发现拿错了平时最讨厌的焦糖玛奇朵,但今天喝起来倒也觉得令人生厌。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滑落,在他手背上留下一道冰凉的水痕。
江城大学与刑大仅一街之隔,但秦擎已经半年没踏足过那里。站在江大正门的石狮前,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校园卡,刑大与江大有学术合作,跨校通行只需刷教职工卡。保安亭里的值班人员正低头看报纸,对他的到来毫无反应。
林荫道的梧桐叶开始泛黄,叶脉在晨光中像刑大解剖室的人体神经图谱。
路过文学院布告栏时,他驻足凝视《明代铜钱铸造工艺新考》的海报。林悦的名字印在周教授下方,却比旁边的烫金标题更灼眼。海报边缘卷起的小角在风里颤动,他下意识用指腹去抚平,却在铜版纸上摸到细密的凹凸——是林悦名字的笔画在无数次触碰后留下的压痕。
文渊阁九点开门。秦擎在图书馆前那棵百年银杏树下已经站了整整二十分钟,脚下积了七八片金黄的扇形落叶。他手里捏着的那份“文献调阅申请”是今早临时“伪造”的——用刑大实验室的专用纸张打印,甚至刻意用咖啡渍在边缘晕染出使用过的痕迹。
其实他根本不需要这个。
同样位处江城大学城内,且刑大与江大的学术合作足够让他自由进出任何一座图书馆,但那张薄薄的A4纸在他手中被对折又展开,边缘已经起了毛边。晨露打湿了他的牛津纺衬衫袖口,凉意顺着腕骨爬上小臂。第三只麻雀从他脚边蹦跳着掠过时,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正在无意识地数着地上银杏叶的脉络,就像分析物证时数弹道膛线那样认真。
远处传来钥匙串的叮当声。秦擎抬头,看见图书管理员正慢悠悠地推开文渊阁沉重的橡木门。阳光穿过门廊,在地砖上投下细长的光影。他突然注意到自己皮鞋尖上沾着的草屑,兴许是刚才穿过草坪时留下的。
两个抱着古籍修复工具箱的女生从他身边经过,飘来一阵松节油和糨糊的气味。
“听说今天林师姐要来整理新收的那批拓片...”
“就是周教授特别器重的那位?她手腕上总戴着...”
交谈声随着她们的脚步渐渐远去。秦擎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申请表边缘,纸张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他突然注意到自己左袖口第二颗纽扣有些松动——这身浅蓝色衬衫他平时只在重要场合穿。
文渊阁门前的石阶上,几只麻雀正在啄食着什么。
秦擎的目光追随着它们跳动的轨迹,突然发现台阶缝隙里嵌着一枚小小的铜钱,却只露出小半截,边缘的螺旋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这个发现让他呼吸一滞,但走近两步才看清不过是片锈蚀的金属片。
秦擎站在古籍区门口,深吸一口气。
木质地板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空气中漂浮着陈旧纸张特有的气味,混合着淡淡的樟脑香。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斜斜地切进室内,尘埃在光柱里缓慢浮动。
九点二十六,阳光正好。
他终于迈出了大跨步,抬脚踏过了那道被磨得发亮的门槛。
文渊阁古籍区的樟木书架散发着幽香,那是一种混合了蜂蜡、墨锭和岁月沉淀的特殊气息。秦擎的皮鞋踩在松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与远处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形成奇妙的共鸣。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擦过书架边缘,指腹沾上一层薄薄的木蜡,温润如抚摸过久经翻阅的书脊。
沿着书架慢慢走去,他的心跳声在耳膜上敲击,与头顶老式挂钟的秒针走动声渐渐同步。在Q区91架前,一本摊开的《古泉汇考》引起了他的注意。书页正停留在“明代私铸钱特征”一章,页边空白处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最引人注目的是一行铅笔字:“螺旋纹非铸造缺陷,见P.207暗记图解”,字迹纤细有力,最后一笔微微上扬。
远处传来轻快的脚步声,伴随着钥匙串清脆的碰撞声。
秦擎下意识整理了下衬衫领口,却发现自己的手指正微微发抖。他深吸一口气,樟木的香气里突然混入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柑橘香。
书架尽头,林悦正踮着脚去够顶层的一册拓本。
她今天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深色长裙,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摇晃,腕间的红绳在阳光下泛着旧旧的暗红色。秦擎的视线落在她绷直的后颈线条上,喉间突然发紧。
秦擎注意到她的马尾辫比上个星期好像就长了些,发梢已经扫到了第三颈椎的位置。一缕不听话的碎发垂在耳畔,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她够书的姿势很特别——左脚微微踮起,右膝稍稍弯曲,像极了古画中摘花的仕女。
“需要帮忙吗?”他的声音比预想的低哑,是尾音带着实验室熬夜后的沙哑。
林林悦猛地回头,拓本从她指尖滑落——
拓本从她指尖滑落,秦擎伸手接住的刹那,柑橘香突然漫过樟木气息。他们保持着半臂的距离,却比市集那晚的铜钱交割更近一寸。林悦的睫毛镀着金边,瞳孔里映出他绷紧的下颌线,和那夜用紫外线灯审视铜钱时如出一辙的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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