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春腰》小说免费阅读 ggds.cc
饶是已经到了日中,车里仍旧显得昏暗,汤婆子完全冷了,成了块冰疙瘩。
春愿蜷缩着躺下,目光呆滞地望着旁边的小姐,小姐睡得好沉哪,脸上的泪痕犹在,就是再也醒不来了,再也不会叫她“愿愿”,再也不会手叉腰和欢喜楼的女人吵架……
“后天就过年了,你说我长个子了,要给我裁衣裳呢。”
“红妈妈要把我卖掉,你气得要和她撕破脸。”
“唐公子欺负了我,你泼了他一脸酒,还打了他两耳光,你告诉我,要挺直了腰杆做人,受了欺负就要讨回来。”
“你说,咱们马上就要去京城了,将来的生活特别安稳幸福。”
“小姐,你说过要教我念书写字的,你忘了吗?”
春愿怔怔地望着车顶,她有一段辛苦灰涩的过去,无父无母无名字,是小姐把她从泥潭中拉出来,给她洗净身子,穿上厚软暖和的棉鞋,对于将来,没有小姐的将来,她看不到任何希望,好没意义,她才十七岁,就觉得路已经走到了尽头。
春愿抹去眼泪,手肘撑着坐起来,头晕晕沉沉的,她怔怔地望着沉睡着的小姐,怕吵醒她,轻声笑着说:“对不起啦,我这回不听你的话了,你等等我,我这就来。”
说着,春愿强撑着精神下了马车。
雪仍未停,有些刺眼,四下里雾濛濛的,官道幽长而静谧,马车孤零零地淹没在了漫漫雪中。
那边传来急促的刀破空之声。
春愿扭头望去,唐慎钰正在远处练刀,他穿着黑色单薄武士劲装,像一只迷失在雪域中的苍鹰,天很冷,可他额上却满是汗,头发中似乎也在冒热气,他的身法矫健,刀刀凌厉,暴喝一声,跃起砍向路边的一棵枯树,很快,地上便多出若许腕口般粗的残肢断木。
他用这种方法,来消耗体力,来发泄心里的憋闷和郁忿,来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
春愿没理会,直接朝官道旁的林子里走去,林子很深,积雪漫过脚踝,她找了棵不高不矮的树,吃力地搬了几块大石头,堆叠起来,解下粗布腰带,踩上石头,将腰带扔得绕过粗树枝,绑好了,头伸进去,踢开了脚下松散的石碓。
瞬间,脖子就传来强烈的窒息感,春愿不受控制地蹬脚,她闭上眼,这冷冰冰的世上已经没什么值得留恋了,没人再关心她、真心待她,重要的是,没有小姐了。
再坚持坚持,马上要去见小姐了。
就在意识逐渐模糊间,春愿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一阵刀破风声,紧接着,脖子的勒窒感瞬间消失。
咚地一声,春愿掉到了地上。
她捂着口猛咳嗽,仰头瞧去,树干上钉着把长刀,粗布腰带被刀斩断了,而侧前方传来阵急促的奔跑声。
“你作什么死!”唐慎钰双手攥成拳,凶神恶煞地疾走过来。
春愿弯下腰又咳又吐,她懒得说话。
唐慎钰蹲下身,一把揪住春愿的衣襟,骂道:“我一个不留神,你他妈的就跑这儿来上吊!”
春愿只觉得喉咙发痛,她毫不畏惧地迎上男人要吃人的眼,冷漠地说:“我死我的,干你什么事,滚开!”
唐慎钰愤怒极了,像头失控了的兽,用力摇晃女孩:“要死就死远些,别死在老子眼皮子底下!”
春愿垂眸,发现男人的手背青筋暴起,无不显示着他此时的愤怒。
可这又关她什么事?
春愿面无表情地说:“那你放手,我躲远些去死。”
“好,我成全你!”唐慎钰掐住女孩纤细的脖子,好几次想拧断了,但忍住了,叱骂:“死能解决什么?啊?程冰姿和杨朝临说不定现在正吃着山珍海味,睡着高床软枕,你不想杀了他们替小姐报仇?她和她腹中胎儿两条命,就这么算了?你昨晚没听胡大夫说,沈姑娘挣着口气不咽,临终前没提她娘,也没提她弟弟,更没割舍不下杨朝临,独独放心不下你,把你安排妥当后才闭眼的,你就这么着急去死,对得起她的深情厚义吗?”
春愿开始啜泣,忽然放声大哭。
“愚不可及的东西!”唐慎钰骂了句,从腰间取下酒囊,用牙咬开塞子,捏开春愿的口,强往女孩嘴里灌酒:“喝!记住,没我的准许,你不许寻死!”
春愿本能地反抗,烈酒呛得她喉咙烫,后头,她顺从了,甚至主动抢走酒囊,大口大口地喝,伴着血一起往肚子里咽,眼前越来越模糊,头越来越昏,最终她没撑住,一头栽进雪中,晕了过去。
……
*
梦里乱糟糟的,春愿看见小姐坐在西窗底下,是那样的明艳动人,拿着红木梳子一下下地通发,说头发长容易纠在一块,每次梳就掉一大把,快快拿些茉莉头油过来;
转而,小姐衣衫褴褛,躺在个又冷又黑的小屋子里,她肚子和下身全是血,几个婆子强按住她,给她灌下胎的虎狼药……
“别!”
春愿一下子就惊醒了。
头是那种宿醉过后的痛,晕得厉害,浑身的骨头像是被拆了般疼,尤其右胳膊,肿了一圈,她发现自己此时正躺在一个山洞里,身上盖着件袄子,身底下铺着张新鲜虎皮,寒风裹着雪在洞口叫嚣,天已经完全黑了,地上燃烧着堆火。
“小姐!”春愿急得坐起来,左右乱看,瞧见小姐就平躺在不远处的洞口,身子上盖着张薄被,被子上落了层薄薄的雪。
她连爬带滚地过去,一把掀起被子,愕然发现小姐似乎被人“拾掇”过了,脸和身上的血污被擦洗掉了,换上了身干净的袄裙,黑发用木簪子拢在头顶,双手交叠在腹部,“睡”得很安静。
直到现在,春愿都无法接受小姐死了的事实,她跪在她身侧,捂着口哭得伤心。
这时,远处传来阵脚步声。
春愿抬眸望去,原来是唐慎钰,他穿着灰鼠皮领的披风,一手拿着长刀,另一手抱着捆干柴,踏雪而来,瞧着已经梳洗过了,看起来干净而俊朗,通身散发着清冷的雪气。
唐慎钰瞥了眼春愿,淡淡地说“醒了啊”,随后一声不响弯腰进洞,半蹲在地,把干树枝扔进将熄的火堆里,下巴朝地上的皮囊和油纸包努了努,沉声道:“这是干粮、烤肉和水,你睡了一整日,想必饿了,快吃吧。”
春愿用袖子抹掉眼泪,果然闻见股香呼呼的肉味,望向自己方才睡过的那张新鲜虎皮,皱眉问:“大虫的肉?”
“对。”唐慎钰席地而坐,双手伸在火堆前烤,他又恢复了先前的冷静疏离:“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若是在冰天雪地里过夜,非得冻死不可,正巧山林子里有条大虫出来觅食,兴许闻见了小姐身上的血腥味,就叫嚣着攻击我,我也不客气,宰了它,剥了它的皮,割了它的肉,占了它的洞.穴,你尝尝,这肉烤得还挺鲜嫩的。”
春愿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恶心的要命,她轻轻地拂去小姐被子上的雪,瞪向男人,冷声质问:“你为什么要把小姐放在冷风口子里?她都死了,你还折腾她!”
唐慎钰淡漠道:“洞里太热,小姐的尸身会腐烂得更快,臭味会引来山里的豺狼,且也不好带着上路,只能放在洞口让风雪冰着,今儿暂且用雪水给她简单擦洗了番,等到了清鹤县后,再替她穿敛衣安葬。”
春愿无言以对,她替小姐盖好被子,跌跌撞撞地爬过去,抓起肉和干粮就吃,吃得噎住了,拳头猛锤着心口。
“呵!”唐慎钰斜眼觑向狼吞虎咽的少女,唇角浮起抹讥诮:“晌午还上吊抹脖子,现在又能吃的进东西了?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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