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令将因射箭而挽起的袖子翻回来,站在县令面前恭谨道:“诗家之意,大抵辞约旨丰,风雅流丽,小子资质愚钝,虽爱诗赋之美,却终究未得其味,若是字字推敲,也堪堪写得几首格律诗,一旦逃脱格律,必然出乖露丑,想来是天生未谙此道,不敢献丑于县尊之前。”
她这话实在,也并不隐藏自己在写诗这事上的笨拙,然而一番话出口,又显示了几分道理才学,县令听得也心中熨帖,言语间便又多了几分垂爱之意,笑道:“哪来的天生灵根,不过抒发胸臆罢了,不过你既诚实相告,我也不好再揭你的短了。”
便也不提让她作诗的事了,只叫随从搬来方凳,叫她入席安坐。
“他怎么就坐下了!”岸上的燕子回愤慨不已,“哪怕他不会写诗,那万一撞了大运呢!怎不想着赶紧回来替我写一首。”
岑师任摇摇头,“我倒是不懂这小子了,既然在县令面前有体面,怎不索性去县令跟前做个文书,他自己还说破家县令,他要是成了县衙小吏,不就成了搜刮的小吏,哪里还用得着替人写文章来补贴家用。”
说完两人哈哈对笑了起来,显见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他们说笑间,如意楼的管事敲着铜锣喊了起来,“一炷香时间已到,诸位君子,尽可停笔了。”
燕子回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诗还一字未写,倒也释然,放下笔道:“罢了,合该我与那神弓无缘。”
岑师任见他如此,也是一声叹息,“可怜你我兄弟天生就读不来书,若是我兄长在此,罢了,不提他,败兴败兴。”
嘴上说着败兴,却不见他笑意落下几分,从前都是他兄长痛骂他,如今兄长出事,倒是叫他找回了场子。
如意楼的老板不缺燕子回的一首诗,捧着一叠纸进了走进了亭子里,到了县令面前请他点评。
县令才刚拿起诗来,正要吟诵,忽然心头一动,唤钟令道:“十五郎可来诵诗?”
钟令自当应下,起身来到县令身前,立于案桌一侧,拿起诗一一念了起来,每读一首,便要恭立于县令身旁,待其与亭中人鉴赏品读一番,得出定论后再念下一首。
她的声音清越干脆,众人听来亦如春风拂面,便不免叫岸上的游人看客都注视到了亭中,看到钟令时,还以为是亭中哪一位官员、富翁家的子弟,再看到她身上衣衫,又不敢肯定了,从未见过哪家官绅的孩子会穿一身粗糙的布衣,便猜是小厮随从了。
等弦月上了柳梢,亭中已然有了定论,定下了诗魁,不过那人只在纸上写了个字号叫信山生。
如意楼的老板将人领来了亭子里,众人去看,只见他长得文弱清瘦,一身细布直缀,年纪约莫二十上下。
信山生一进来,便由如意楼的老板带着拜见了几位官员,“学生崔友诤,拜见县尊大人,拜见县丞大人、主簿大人、县尉大人。”
听这人报了名字,周县丞的心彻底堵了,崔友诤,正是另一个不曾来讨文据的学生。
他疑心今夜这场游艺会就是有人专门为自己下的套,怎么会这么巧,先是来了个跟人打赌的钟令,又来了个夺了诗魁的崔友诤,他往亭中看去,就见到那还躬着身的崔友诤微抬着眼,正定定看着自己。
上头县令还在说话,崔友诤突然收回了视线,听着县令先是赞了他的诗,又问起他的年岁来历等等。
“学生今年刚及冠,是新安镇人士,家住信山脚下,便取了个诨号叫信山生。”
马主簿与周县丞坐在一处,也察觉到了崔友诤的眼神,顿生疑惑,又有些欣赏这书生的才气,听他口称学生,这揽月湖又靠近学宫,便笑问道:“崔郎好诗才,可是学宫学子?”
“学生惭愧,尚未考入学宫。”
“尚未考入?便是有志要考了?”
“正是,学生已经报名了今年的入学试,只是…”
他这个只是一开口,周县丞顿时紧张了起来,他不信竟有这样的愣头青,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破此事,就算他说破了,自己托词几句只说不知,回去说是下头人做事不靠谱,遗漏了两封,总之文书上行文日期都有,印也盖了,便不是自己失责的过错,上峰哪怕责问,也不过是口头训诫几句,这也是他行此事有恃无恐的原因。
马主簿则是猜疑这学生是否是因为报考学宫而来此,听说周县丞的手中还压着两封文据,这事在县衙并不是秘密,他与县令都知道他这些年借这事收敛了不少财物,还收得了几个门生,县令早两年还曾提起过此事,只是当时尚有其他要事,又未曾听闻学子状告,便没有整治。
然而近一年看来,县令与周县丞之间似乎已经达成了某种平衡,这对马主簿来说是极为不利的,他贯来唯县令之命是从,当初打压周县丞一派时可谓是手段刚硬,如今两人若是媾和,他帮着县令做的那些事,岂不是成了是他一人在搞派系倾轧?
若眼前这个崔友诤是为了文据而来,只要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破,必然会打破他们之间那微妙的平衡,即便县令不想与县丞撕破脸,此时也得先下他面子斥问一番,这是打破他们平衡的好时机……只要这一想,马主簿捏着酒杯的手也渐渐用力起来。
“……只是学生的文据……”
“啊!”
一声惊叫打断崔友诤的话,众人都皱眉看向出声的人。
原是钟令看着抬进来的弓一时忘情,她羞窘不已,“窥见神弓,有些失态,望县尊勿怪。”
县令却是一笑,因她这声怪叫也想起自己该当应允她一试神弓,便叫她过去,“先前的弓只是半石,这是一石的弓,且看你拉不拉得动?”
马主簿看着她去取弓,暗怪她爱抢风头,仍想问崔友诤,周县丞却已调转了话头去夸钟令了,“十五郎果真伟力,竟能拉满。”
崔友诤见众人注意力都不在自己这里,深吸了一口气,还想开口,就见到那怪叫的少年举着弓来到了自己身边,“见过崔兄,在下钟令。”
他有些恼这少年打断了自己的话,只是淡淡道:“钟兄。”
钟令却很热情,“崔兄会射箭么?”
看他摇头,她便将一只箭筒拿给他,“那便劳崔兄为我递箭了。”
说完她径直走到亭子边缘,周围的人也都识趣地让开,崔友诤只觉这少年甚爱出风头,却已被塞了箭筒,看县令的注意力也在这少年身上,便只得跟着她过去。
看她伸手,他当即递了支箭上去,羽箭离弦声响起,他突然听到一声低语:“崔兄若是为了拿到文据,最好不要在此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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